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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烫的脖颈。

那处牡丹纹身在与雪豹一战时就异样烧烫，而当雪豹将元阳灌注给自己时，纹身更是烙铁般灼痛他的四肢百骸，直到现在依旧时时发着热。

像是雪豹喷洒在颈间的呼吸，又像隔着两层皮肉，那颗活人的心脏的跳动。

作为一只鬼，对这等带着阳气、体温又高的活物，他本该是排斥的，然而不知为何，被这豹触碰的时候，他却并不厌恶。

除去最初疼痛，这豹处处顾着他的反应，仿佛这番强迫并非为了自己尽兴，反而是在“照顾”他的感受。

那深深浅浅的探索，也像是对他的身体熟悉到了极致，若非知道这小妖乃是寻仇而来，闻卿简直以为这豹是自己前世的情人。

情人。

闻卿垂眸，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雪豹身上那一股风雪的清寒。

“孟极”。

一个名字突然在脑中闪过。

他在舌.尖含着这个称呼，反复咀嚼吮味，又像是品到了什么意趣似的，指尖凌空虚划，鬼气凝聚成“孟极”二字，又被他攥于手心，无声揉碎。

这正是幻象中，他的前世，对一直陪伴在身畔之人的称呼。

似梦似真的幻象里，他一袭群青道袍，作修士打扮，眉清目朗，神色寡淡。身边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他”嘴角忽而绽起一丝浅笑。

片刻后“他”敛眸摇头，摘下通天冠，将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脚踏七星步，通体莹白的子午双剑握在手中，剑光如水，一刺一挑间，剑鸣铿锵，飒沓生风。

而那最初说话的人，是个穿着藏青腰线袄，满头细辫，十足的蛮族装扮的男子，正倚在一株梅树下，花瓣纷纷，落在他挺拔鼻梁，那人眨着苍青色的醉眼，熏熏然观“他”舞剑。

看那形貌，与雪豹化形一般无二。

“阿卿——”醉意上头，那人口齿不清地唤一句，“你眼里除了修炼便是苍生，我也是苍生一员，何时好好瞧瞧我？”

后面的幻象虽愈发杂乱，却总有“他”与这位“孟极”诸多拉扯。纵使闻卿不知道这两人关系，但又有什么羁绊，能够连转世都断不去因果？

原来他也曾是红尘中人。

想通此处，先前被那豹强行压制的几分恼怒，便也倏然消散了。

闻卿低笑一声，走到废墟前那岿然不动的仙鹤雕像前，衣袖一扫，将浮尘略去，轻飘飘跳到鹤背上。

月盘被他顶在头上，四下里的喧闹全被覆在茫然雪色下。

前世的“他”似乎比眼下的自己更加旷达。虽为修士，不但吃肉喝酒，和凡人称兄道弟，还与妖修结为道侣。

桩桩件件，都是让那群清心寡欲的牛鼻子老道吹胡子瞪眼的破格事。

一身意喻出尘的群青道袍，却偏染上了红尘的七情六欲。

闻卿还记得，幻象中有人曾问“他”为何偏要这般离经叛道。“他”却淡然反问：“我辈本就肉体凡胎，又如何能离得开这凡俗？”

闻卿忽然抬起头。

也对。

不入红尘，又如何堪破红尘？

他现在所修“逍遥道”，原本讲求的，不也是入世济世，随心所欲吗？

一念至此，天地灵气在刹那间似有变动，闻卿心中一动，抬手抓向面前游鱼一般浮动的有形之气。

经脉鬼气顿时如水翻涌，有隐约天音在耳中鸣响。

闻卿讶然抬眉。

他竟因幻象顿悟，一跃至渡劫初期了。

“呀！”恰在这时，山神观大门外传来一声惊呼，红奴果然耐不住性子，不听话地跑了进来。

粉衣鬼伥看着满眼废墟，一惊一乍地喊了起来：“君上，我只知道凡人洞房时有把婚床摇塌的，您倒好，直接拆了婚房？！”

说完，又转过身，扯着嗓子朝山下喊：“快来看哪，我就说君上喜欢娘子，你们瞧，折腾得连房都塌……”

不待这作乱的鬼说完，闻卿一手按在红奴的发髻上，扭着鬼伥的脑袋，让她仰头看自己。

红奴半张着嘴，视线从闻卿的嘴唇一路下滑，在他锁骨处盯了半晌，最终落在闻卿袒露的胸膛。

“君上……”红奴脸颊绯红，干巴巴道，“娘子她……怎么还咬人？”

闻卿这才恍然惊觉，自己此刻竟是衣衫不整，随着红奴不老实的目光低头，正巧看见了自己胸口的点点青紫吻痕。

那只雪豹……

随手幻化出一件鹤氅披在身上，闻卿面色不变，“嗯”了一声。

“那娘子呢，我给她做了好吃的。阿大说新娘子初次行房事，还是和阴气重的鬼，怕身体吃不消，要好好补补！”

“正睡着。”闻卿不欲与红奴多解释，随口搪塞道。

红奴垂下头，闷闷“哦”了一声。

闻卿却是敲敲红奴脑瓜顶：“本座平日里想吃你一席亲手烹的菜肴，还要给你买些小玩意儿哄你，怎么对新娘却这般好？做的什么，叫本座品鉴一番。”

说罢，视线扫向红奴腰间那鼓鼓囊囊的荷花香包。

这正是他送与五鬼伥用于储物的空间法宝，一只鬼一个，虽然不及他自己的乾坤囊，却好歹能装进十来样东西而不改形状。

现下连这储物法宝都鼓成一团，也不知这小丫头到底鼓捣了多少好东西。

红奴见状，如临大敌，扭过身子，手忙脚乱将储物袋藏在胸前衣襟里，又用双手抱住胸口，确保不会被君上偷偷摸去，这才煞有介事地回道：

“这是给新娘补身子的！君上又不是娘子，不许贪嘴。”

闻卿无奈摇头。

捡到这小丫头时，看那模样也才二八年华，想不到眨眼近百年，这小鬼模样未变、心智不长，心眼却多了不少。

胆子还愈发大了。

红奴支吾一阵，又自顾自说了句“好吧”，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盘还冒着蒸蒸热气的奶皇糕。晶莹的外皮包着黄澄澄的奶黄馅，颗颗如元宵般圆润，香气甜酥之余，还带着牛乳的浓醇。

红奴从里面捏出来一个最小的，举到闻卿面前：“君上也饿了一天，这里面加了您爱吃的乳酪……”

“小气鬼。”闻卿笑着，将这鸽子蛋大小的精致点心吞进口中。

“君上，您这次娶亲不比以往，新娘既然欢欢喜喜嫁了过来，您也喜欢娘子，我们许是应该按照人间的规矩，让娘子在第三日回门的。”

红奴忽然认真道，“虽然您曾经定下规矩，一进山神观，便要断绝凡间往来，近百年来我和四兄弟也从未贪婪红尘，但，毕竟娘子她和我们不一样，她还活着……”

说到这里，红奴蓦地停顿，闻卿却因想起朱日默小女儿中鬼咒一事并未接话，四下里便忽地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方才在鬼气探查之下空无一物的道观废墟间，传来细微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