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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少,连府上的人都认不全。”

鬼帝大人趴在青石上,白玉一样的皮肤沾了水,看来犹如桃面含春,他却没动。八成是等着人来伺候,梁远情哗啦哗啦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动,也就索性挨过去,拿起软巾给他当擦背工。

明韫冰头发特别多,又长,拿在手上比最好的丝绸还要柔软,梁陈多捞了两把,心想:“冻湖里的时候还不得吓死人,水鬼一只。幸好不是冻在人间。”

“荆棘挡住了,吓不着。”明韫冰却说。

梁陈吓一跳,眉心一热才反应过来,那什么契约能把他所有腹诽泄个底掉。——臆想都能传,毫无隐私可言。

不过很坑的是,明韫冰能听到他,他却窥探不了对方的心思!这是什么原理?!就因为他是没人权的奴隶吗?

明韫冰又说:“这要问你自己了。”

梁远情恰好擦到他的蝴蝶骨,略用力了一些,刮出了一道红痕,他笑起来:“我不是很喜欢问自己,太自寻烦恼。反正事总会找上门来的,我接招就是了。”

何况人也在手里,怕什么呢。

明韫冰冷笑:“你倒洒脱。”

不知道是不是雾气跟温泉加上梁远情三者组成了熟悉的情景,明韫冰少有地不是因为精疲力尽,而是因为太过放松,而产生了睡意。

他的灵魂一直是结冰的,这会儿却融开了,浸泡在了温水里,连指节都有些发麻,像吃了十丸知归。

梁陈是有些话唠在身上的,何况发尖都按着他心好长的人就在身侧,他不开个屏就浑身不舒服。想当初梁陈在十叠云山刚见他,明韫冰那爱搭不理的高傲样,问十句只回一个字,现在还不是在他手下舒服得差点睡着……

不行,怎么能睡着!不能睡!

梁陈于是开始叨叨了:

“我小时候在流渡长大,流渡你知道不——你肯定知道,就是相思湖上的一座岛,跟外界来往都要靠舟子。我感觉岛上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一生下来没几年就被送人了,但是买我的人没舍得把我煮了,那家人说我忒可爱了……”

这种大言不惭的精神把明韫冰的睡意给驱了一点点,他半睁开眼睛看着梁陈,睫毛湿润得就像被雨打湿的黑蝴蝶。

梁陈听到他用心音十分温柔地说:“可爱就舍不得吃啊?本尊一口就能吞了,骨头都不嚼。”

“………………”你好恐怖啊。

不过梁陈诡异地一边恐怖着一边心里莫名地激动了起来。最后成功导致脊背里发的麻他自己都没明白是什么性质的……反正不太健康!

他定了定神,又继续叭叭:“然后我就开始流浪了,吃百家饭,有时候睡野林子,有时候睡河边。不过我很幸运,幕天席地的,流渡其实特别多野兽,不过愣是没有一只把我当储备粮撕了。我记得有一回我在天桥下睡,一只不知道哪的鹰飞来,正要把我啄烂回去喂宝宝,当时那鸟嘴离我就这么近——然后横空出来一只隼,轰的把它冲走了,两只鸟就开始在水面上斗,你猜谁赢了?”

明韫冰睫毛动了动。看是被姓梁的念的睡意又翻上来了,却很配合:“谁?”

梁远情毫无自知之明道:“当然是正义的隼啦!为了保护年幼的本王,它视死如归地从高空俯冲而下,把苍鹰冲成了一只吃水的胖鹈鹕,简直英勇!——哎,本王吉人自有天相啊。我流浪那几年太小,也只记得一点点了——说是流浪,其实我也就一直在流渡,可能是因为我至今没学会泅水吧……不然肯定能游出相思湖。”

“那湖以前就叫湖,忒大!号称陆上之海,一直没个定名儿。好像是从百年前才开始叫相思湖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但风景颇佳,很宜居。”

“喔。”

“后来我就回到汨都了,我二哥给我建了这个府邸,当时好多文官都上折子骂他,觉得我是我二哥的私生子呢。”

明韫冰懒懒道:“你既说住的少,无非云游多。”

“我喜欢满天下跑啊,老在一处待着我不舒服。”梁远情说,“苏子呈的叔父那时候总是去征战平乱,我就随军跟着,也见见世面。”

他说着,目光滑过明韫冰的右耳,又想起来一件事:“有一年冬天,我……”

明韫冰:“嗯?”

梁陈却没说话了。

有一年冬天,梁陈随大军去极北之境平乱,在白雪红梅之中遇见过一只纤细优美的鹤。那鹤通体洁白,唯脖颈上却有一片鲜艳的红羽,宛如一粒遗落雪中的红豆。

梁陈箭术了得,却在用无弦弓瞄准之际,心神一晃,只这一下失神,那鹤便留下一声清啼,杳然散入了大雪之中。

错过。

从那天起,他开始反复梦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右耳下一枚红痣鲜明。心中也愈发空落落的。直到……

他太久没下文,明韫冰却有了点精神,起身时,手臂擦过那岸边的灌木,他顺手揪住一枝,若有所思了片刻,反手握住了梁陈放在他臂上的腕。

他侧过脸,被水浸湿的脸白纸黑字般鲜明:“梁远情。”

“这二十多年你心中无牵无挂,可活的痛快了?”他几乎是柔声地问。但那话音的柔波却像裹着蜜糖的毒刃,藏着很深的恶意,几乎见血封喉。

不知为何,这问题就像一刀捅进了心脏似的,令梁陈突然就喘不上气。

他无以话答,忍不住看向明韫冰的眼睛,忽而觉得恍惚,就像重逢了曾经刻在了心石上,突然被翻出来的真心遗忘。

可那扇门摇摇欲坠,到底没有轰然坍塌,于是我仍然只能隔岸相望,但隐隐绰绰的真心却汹涌,快要按耐不住了。

只等哪一日便倾翻,挣破一道千年筑就的垣墙。

“我……”

他这时再看明韫冰的眼睛,觉得就像还没有倾颓下去的疏荡,岸边飘着许多和光同尘。但一点就破,露出底下深千尺的阴霾与咄咄逼人的惊人恶毒。

叫人又怕又向往。

明韫冰对他形式化地笑了一下,转回头摆弄起那丛不开花的灌木。

这意思很明显——你不想回答就别回答了。就此揭过吧。

他指尖溢出一点鬼气,还没飘远,水声一响,梁陈又靠了过来。对他说话。

“我不痛快,”梁远情说,“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遇见你。”

明韫冰手心下的灌木忽然舒展抽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枝桠上长出了许多拇指大的小白花,掉进了温热的水里。

须臾,他说:“我有一问。”

“什么?”

他突然往后一靠,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水下肌理分明,几乎是瞬间梁陈脸色演了个大红袍,人从“爱在心头口难开”跳到了“呼之欲出”,爆红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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