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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人。
这两位实在奇怪,要说是主仆也不像,要说是兄弟长的不像,知交的话就更奇怪——哪有这么生分的知交?
这正是来到汩都的勾陈与明静两人。
神明从袖间拿出一吊钱:“一间房。”
“哦……”小二接过铜币,不由得被打量台上浸在香油佛手的恶鬼吸引视线,“二位名讳是?”
“我姓梁,单名一个陈。”大神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明韫冰的侧脸,“他叫明韫冰。”
明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字,闻言转过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哦……您的钥匙。”
两人却不上去,化名梁陈的勾陈上宫要了两壶茶,在二楼突出的茶堂上喝。外头那条劈开汩都的运河在逐渐变暗的天幕里缓缓流淌,孩童笑闹着跑过窄巷,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在收摊。
恶鬼很难得地以非异类、或说掠夺的目光打量这一切,如今看了,发现是那么不同。
他看了半晌,视线转到对面的梁陈脸上——这人淡视各处,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存亡之事。
梁陈那种英俊比较正派,是一眼看起来就感觉非常亮堂明朗的俊秀,又有岁月沉淀、千帆过尽自岿然的旷达,对摇摆浮沉的躁动灵魂来说,简直是难言的魅力。
他眉心那个戒印看着端正,想到用处,却实在令人心痒。
“哪两个字?”他突然问。
似乎非常专心地看着天地的上神过了片刻,才说:“铿镗冰有韵,的皪玉无瑕。”(注)
鬼帝大人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素来很冷淡的唇角微微扬起,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为什么你总想把那些很纯洁的字眼嵌到我身上?”
上神就扫了他一眼,执盏自然:“你想多了;此名来自你寒冷、漠然又怕人的天性,我希望天道将你回炉重造。”
“是吗。”明韫冰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藏之韫椟玩之生光华’,难道不是在想尊神做不得的事吗?”
“……”死寂。
良久大神长眉微微一挑,怎么看怎么都像被戳中,平和道:“挑衅我是没有意义的。”
明韫冰可有可无地放平嘴角,随手拿了个做成猫爪印的小栗酥,正想尝,桌上弹出一根金线,说时迟那时快手腕就被勾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上神平静道:“不是甜的,不准吃。”
然后他实在受不了对方那诡异的眼神,挪开目光蓦地起身:“外有异动,等我回来。”
上神丢下这一句瞬间就消失了。速度堪比被狐狸撵的大狗。
明韫冰十分缺德地拿筷子戳开看似纯良的软酥,果然内心居然是一片鲜红的辣,不知道是什么特色。
他兴致颇佳地收回目光,用与魂契感受了一下,只觉得大神那边,磅礴稳定的心绪就像潮汐初起的海域一样,正在缓缓起伏。
底下,是心思万丈。
作者有话说:
注:刘叉《冰柱》
五一快乐!祝我的读者一切顺利,得其所愿。
第102章 七请 何须将泪梦中揾
明韫冰不知道头天晚上大神干什么去了,清早睁开眼睛只看见他坐在晨曦弥漫的阳台上闭目养神,睫毛都好像沾着露水。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天——比起寻常的春季,这天似乎太过干涸,似乎很久没有下过雨了。身为阴序的鬼帝来到这里,才有了一点暧昧的晨雾。
梁陈永远是睡着了都要放一缕魂魄去外面,这种看似不设防的端坐,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要么就很难捉摸那意图了。
明韫冰其实是个非黑即白的性格,但大神非要跟他来虚的,也没办法。
他细细端详这个人,发现他搁在冷雾的手背上有一点抓伤,不知道是哪只畜牲没长眼。
倒没有鬼气,想来是人干的。
明韫冰俯身跪坐,柔滑的长发摔到神明软和的袖袍上。
下一刻勾陈上宫手指一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明韫冰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开,仿佛什么也没干,他手背上伤口迅速愈合,完好如初,只留一片异样的触感。
“你……”
明韫冰打开门,来送早膳的小二顿时鱼贯而入,打散了想做思想教育的大神话音。
然而丰盛多样到有点夸张的早茶让神明蹙眉:“怎么有这么多?我记得不曾有给那么多钱?”
明韫冰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二们一边瞅他一边笑的很有内容:“这个嘛哈哈哈哈,这个是咱们掌柜的给明公子加的,咱们这小本生意刚好满三年!有钱没处使!哈哈哈哈!昨晚那顿比这多两个八仙桌呢,掌柜的看您喜欢吃水晶虾,这不是有虾片粥吗?您快用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嘿嘿嘿!”
“…………”
上神一言难尽地见明韫冰泰然自若坐下,拿起一看就是专门从藏品里找出来的一对银牙玉箸,慢条斯理开始在一桌子琳琅满目里挑拣。
“…………………………”
刚要对虾饺下筷,手腕就被勾陈擒住。
他略抬下巴,只见神明表情间有种很难形容的复杂,就像看见别人在自己领地瞎采的沉默野兽。
“撤走。”上神冷道。
他威严很足,小二们生怕他怒来抄家,还在上菜的赶紧往回撤,其他人一人端几个碟子,没命地逃,很快桌上就只剩两碗淡粥了。
梁陈松手,把寒碜的稀粥推到明韫冰面前,一句“莫食施舍之物”还没出口,就听鬼帝大人食指敲了敲碗沿,语出惊人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得亏神明没吃,否则一定得颜面扫地,喷饭如雨。
然而这话实在是有点好听,大神脸色顿时就缓和了。恢复正常。
明韫冰拿他脸下饭喝了一口,就不动了,倒茶慢品。
他们俩其实要不是受第二阶天影响,都是不用进食的,勾陈上宫禁欲已久,都靠修炼,明韫冰戒断颇长,不爱珍色。
上神略用了一点,便也开始喝水,并瞟过明韫冰的侧脸。
“你今天跟我出去。”
明韫冰对他皱眉——问“为什么”。
“度化。”
“不。”鬼帝大人说,“我不想看见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首先,我不是人;其次,你应该要见。”
“如果我坚决拒绝,你我在这里开战恐怕不太好收场吧?误伤凡人,怎么算?”
两人对视时,明韫冰看见上神眼底明显软化了,如同坚冰火燎。
“你想怎么办?”良久他涩声问。
明韫冰睫毛下垂,视线落到神明的嘴唇上,但不发一言。
屏风挡住逐渐明亮的天色,刚合上的门缝之间堵着磅礴的灵光,帘幕下的修长兰草刚被阴郁的鬼气打蔫,瞬间就又被纯澈的神光催得精神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