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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偶得桐花贪求仙,人间岂有再少年。崇煦对《逆水》的第一个解读是不可承受之反悔。

第145章 哀丧3

“杀你的时候,我会痛心。”

当阳郡王在建业住了五日,第六日在送和庆大长公主入葬后,就回了湘州。当阳郡王的亲弟弟高平郡王没有为和庆大长公主送葬,建业人说“王不见王”——看来两位郡王是真的不愿意相见。

荀靖之确实不愿意和哥哥见面,见面或许会为两个人带来厄运。他曾和哥哥在庄宗的千秋节上见面,不久后……他高烧不退,随后世上就没了清河郡王。

荀靖之与和庆大长公主不熟悉,没有亲自送她入土,大长公主入葬时,他正守在建业城西的石头城中。

二月下旬,荀靖之就忙了起来,开始筹备任职事宜。三月初五,他已出任云麾将军,守卫建业西边的石头城。长江自西向东流,环住建业的西、北、东三面,而建业城西的石头城依石头山为城,正位于长江与秦淮河交汇处,乃是遏制长江中上游水军、保卫建业的军事要塞。

荀靖之与部下轮值,他需要每月在石头城內住三日。城中有丧事,禁止宴乐,但是军事不可废除,三月初六、初七、初八,荀靖之都住在石头城內。三月初九上午,他从西篱门进入建业都城内,回了水目山下的府邸。

南方的春天潮闷得令人难以忍受,一场细雨自中午时飘起,下午依旧未停,雷声隐隐在云层中滚动。荀靖之在下午乘车去了通觉寺,到寺中为和庆大长公主供了香灯,然后与六如比丘尼隔帷对谈。

时间已至仲春,百虫复苏,荀靖之坐在佛殿外的檐下,在等待六如比丘尼时听到了虫鸣声,虫鸣声中偶尔夹杂两声蛙鸣。六如比丘尼在殿中隔着一道竹帷向他问安。

一道竹帷隔开了他与六如比丘尼。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他没有见过六如比丘尼的真貌,他也并不执着于与六如比丘尼见面。

相……他想起了柏中水。他们也是相逢在这样一个雨天。那天上午他去了鸡鸣山,众人都以为他留在了清玄观中,其实他早早就离开了。蝴蝶落在他的手上,他在水目山的青山幽严寺中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脸的主人并不认他。

相是虚妄。大乘佛法以十喻解释相之虚妄:如幻、如阳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空谷响、如海市蜃楼,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

这世间是否真的虚妄不实。荀靖之曾经不满于道门修得逍遥超脱的修行,所谓心如枯木,大道无情……那时他觉得世间充满了痛苦,有如苦海,有如火宅,他想救更多的人——可是真的可能吗?逍遥,是不是当自己能够抽身离去时,就抽身离去,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若是人人都修得小乘佛法,自己度脱自己,那所有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这堪忍世间。他只救下自己,让自己先离开这世间,这是否就够了——不必回头看其他人,他一个人本来也就无力与一个世间对抗。

可是他不想修道,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他都不想修了。他做不到无情,他放不下一位故人。

第五岐……他的好友名叫第五岐,小名佛子。

如今他渐渐远离了道门。他在佛门中寻求佛子的痕迹,在经卷中隔着时空怀念佛子的目光,猜想佛子年少时如何读出他指尖下的经文。六如比丘尼曾说修佛法有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荀靖之向她问六度修行之道,已问过布施、持戒,今日问“忍辱”。

荀靖之问六如比丘尼,为何忍辱在布施、持戒之后,六如比丘尼答忍辱在精进之前:

忍辱乃是六度的中心。一个人可以做到布施了别人,并且认真持戒,修行佛门戒律,从不松懈,可是他依旧可能没有放下“我”,他还很傲慢。他无法忍辱——辱不仅仅意味着辱骂,任何不顺都能算作是辱,唾骂是辱、老痛苦病也是辱——当他遇到不顺,他就生恨了,就又有执着于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了,他放不下。

因此,忍辱之后,才能精进。修大乘佛法者,须进入无生法忍境地,不过忍辱之关,不能得菩萨之心。

六如比丘尼离开后,荀靖之坐在屋檐下又坐了片刻,仔细想着“忍辱”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柏中水,或许因为他长得太像佛子了,他在意他。

柏中水拿马鞭打了录公的侄孙卢雅。卢雅说柏中水不知羞耻,以色侍人,向一个半老徐娘出卖色相。崔琬和柏中水下棋时,曾向柏中水提起这件事,柏中水没有避而不谈,对崔琬说了自己的想法。

崔琬向荀靖之转述了柏中水的回答,柏中水说:“如果一个男子受到年轻女子的爱慕,会十分骄傲;那么一个女子受到年轻男子的爱慕,也同样应该骄傲,她应当受到众人的羡慕。我不以为我对长公主殿下的爱是耻辱。我可以忍受别人对我的唾骂,但是我不希望有人侮辱长公主殿下。”

柏中水说的话多么动听,他说自己甘愿为长公主殿下忍辱。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傲慢还是谦卑而可以忍辱?荀靖之将他看作第五岐的影子,而他本人究竟如何?荀靖之听自己的家仆赵弥说,柏中水一眼就能分清他和他哥哥。

荀靖之离开了通觉寺,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真巧,他又见到了柏中水。

细雨已经下了一下午,到黄昏时,犹自不停。

天色已经黑了,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柏中水撑着伞站在他的府邸门外,似乎是在等他回来。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他的家仆。

荀靖之在远远看到柏中水的身影时,心中一颤,他以为佛子回来了——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就明白了,那不可能是佛子,站在那儿的是柏中水。柏中水能一眼看出谁是高平郡王,可他只看一眼,分不清柏中水与佛子。

再次见到了柏中水,他忽然想,其实他不该放下自己的疑惑和试探——他不应该做一个守礼的君子。

荀靖之没有等到车轿行驶到府内后再下车,而是在府门前就下了车。家仆小跑过来为他撑伞。

仆人为荀靖之撑着伞,柏中水在细雨中向荀靖之问礼。

荀靖之点头回礼,问他:“柏大人有事找我,怎么不进去等?”

柏中水说:“郡王的府邸,不是我能随意进的。”

“家仆无礼了。”荀靖之虽然这样说,却没嘱咐家仆下次看见了柏中水就放他进去。他只是客气地说一句罢了。他问柏中水:“大人有什么事找我?”

柏中水说:“郡王,有人想杀我。”

“谁呢?”

“我不知道。”

“那柏大人应该去报官,为什么在这儿?”

柏中水说:“我害怕了。”他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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