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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的谢念奴。他想谢念奴是头狼,是海东青,是北戎传说里的迦陵频伽,可景人不识好歹,配不上他。
议和的大臣最终把二十万两吐出了口。
哥舒猎抬起右手,不紧不慢鼓了几下掌,巴掌声在寂静的房内显得更清脆。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长安来客的脸:
景国当真人人都是俊杰,好,二十万两,北戎答应了。
十一
你们中原人常说一字千金,弄舟哥哥,你两个字,抵白银十万两,你开不开心?
哥舒猎给谢念奴斟满了酒。不是北地常见的烧刀子,是花雕,浓厚的酒液在炭火的熏蒸下散发出甜味儿,简陋的厢房变成了烟雨江南,红烛罗帐,让眼睛都惺忪起来。
你我都清楚,北戎本就要定二十万两的,哥舒猎,你又何必再演那出戏?
谢念奴接过凑到自己嘴边的酒杯,他仰头饮下,赞了一句好酒。
哥舒猎的眼睛在昏黄的烛火中亮的惊人。
北戎没什么讲究,服饰混杂,玄黄朱紫都不犯禁,哥舒猎穿了一身大红的景国样式的衣衫,又用蔻丹染了指甲,美而近妖,太过浓艳,像是用朱砂写就的诡艳凶兆。
他要拿手指去点谢念奴的胸口,谢念奴握住了他的手。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握在掌中,免不了心神一荡。
谢念奴只失神了一瞬。
他握过更滑腻的手,见过更动人的面庞。他曾有过一场大梦,梦里都是桃花,罗叫他谢郎,叫他相公。
红晕自哥舒猎的眼角溢出,甚一点点爬满了他冰雕玉砌的脸,冰雪化成一池春水。
谢念奴松了手,他追上,反握住谢念奴的手掌,似有似无的拿脸去蹭,让谢念奴想起他娘还在的时候养的那只雪白的猫。他歪头看着谢念奴,撒娇一般,弄舟哥哥,我二十岁的生辰快到了,我想要你取一个字给我。
谢念奴只说你们北戎不兴这个。
哥舒猎突然发了狠,他奋力在谢念奴虎口上咬下去,良久才松口,他舔去细密的牙印儿上渗出的血珠,盯着谢念奴,一字一顿:我偏要你取。
谢念奴看着他露出来的一段雪白手腕,贴着肌肤裹着一个妖异的黄金镯子,是衔尾的蛇。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哥舒攘袖,是个很动听的名字。
十二
北戎人带着二十万辆白银启程,向他们的母亲河行进。哥舒猎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缀在队伍的末尾,鼓动的朱红大氅仿佛一朵开在雪里的牡丹。他冲站在城楼上的谢念奴喊:弄舟哥哥,我们日后再见。
谢念奴了然,景国割下的白银会在越国换成甲胄,换成兵器,换成攻城拔寨的巨弩;再换成无数兵卒轻如草芥的命,换成更多的岁币,换成……
而他和哥舒猎,不会再见了。
皇帝接连下了十二道圣旨催谢念奴回长安。
谢念奴把虎符抛给燕澜,问他重么?
马车颠簸,燕澜的心也颠簸,他低头道:不重的,将军。
谢念奴看着他,想,燕澜命苦,既无父母兄弟,也无妻儿,孑然一身,他在人间了无牵挂,没有束缚,单单作为燕澜活在这世上。
虎符之于燕澜,不过是一块寻常玉石。
可握在他手里,是谢家上下八十一口性命,是他祖父饮下的鸩酒,是缚在他母亲颈上的白绫,是浩荡君恩,是景国百姓,是那张风流应属谢小侯的脸。
谢念奴要拼尽全力,流尽血泪,才能握住它。
这次回长安,那些地契你要收好。
燕澜心中一沉,只觉这话极为不祥,他不想再听。谢念奴还是说了下去:我死了之后,你要好好活着,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成家立业。
你当我是将军,这是军令。
十四
皇帝将一张弓,一条西域得来的雪白小犬送到了谢念奴家中。
穿着常服的太监嗓音柔媚尖细,笑容也滴水不漏:
谢小侯爷,皇上还让咱家带了话。皇上说,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若是没有谢将军,不知景国要出多少个昭君。谢小将军的好,咱们景国百姓都会记着。
锦昌侯吐出一口血来,眼中有野火烧尽的滔天恨意,他咬牙切齿,唾出殷兆二字。
太监脸上依旧是妖妖娆娆的笑,讥诮并高高在上的忽略了锦昌侯的大逆不道。
谢念奴侧身拉住父亲的手,语气如常:烦劳莲公公回禀皇上,念奴明白。
莲公公蓦地对眼前这个英俊得让人脸红的年轻男人产生了一丝同情,他颔首应是,咽下了那句轻飘飘的,能够带给他扭曲快意的你不谢恩么。
倘若越国没有开战,谢念奴活不过那年开春。
可越国人开战开得太突然,打得太凶猛也太过顺利,战败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回长安,汉水沿岸七十二座城池已被攻下二十八座,无人可挡。
殷兆不得不多留他一会儿。
谢念奴是在鸠璜寺接的旨,太监念旨,涂苦大师念经,谢念奴只笑了一声,对涂苦大师深深一揖,再次打马离开了长安。
十五
从仲春到初夏,谢念奴收回了十二座城池,两军陷入了胶着。
谢念奴停在嘉云驿,与越国军队隔着苍山的一隅沉默的对垒着。
那一年下了格外多的雨。
也许国祚命数都一脉相承,好就会愈好,糟就愈糟。
战事仍在拉锯,芜州肃州先后起了洪灾,殷兆先后派去三批官员,斩了三批官员,洪水愈见汹涌,隐隐逼向长安。
嘉云驿不是孤岛,胜似孤岛——倘若芜州决堤,洪水便会改道,一半冲向越国的边城,一半冲向沧州。嘉云驿依沧山地势而建,数百年来都不惧洪灾。
“却怕断粮。”燕澜小心替谢念奴卸去面甲,揉按着他的肩颈。
谢念奴低沉的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道:燕澜,去信给傅兰池,要他尽快运粮。
燕澜的手指留恋似的拂过谢念奴英挺的长眉,他面色沉重而忧郁,轻声道:将军,皇帝当真会炸开芜兰堤吗?
谢念奴握住了他的手,凝视着他,眼中浓郁的痛苦让好像扼住了燕澜的喉咙。
燕澜不忍再说下去。
芜州决堤,沿途有景国有近百座城池,殷兆若当真如此抉择,长安保与不保并无分别,景国的丧钟已然开始长鸣。
十六
傅兰池,傅前丞相,有经世之才,却是一个木匠的儿子。
景国先帝力排众议选他做了状元,把殷兆托孤给他。
彼时意气风发的傅丞相看着殷兆天真姣美的脸,全心全意要为了先帝的知遇之恩,为了景国培养一个好皇帝。
傅兰池在殷兆成年那日挂冠而去,弃士从商,先帝赠予他的玉龙宝剑和他在长安的家宅一起被大火烧成灰烬。
他留给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