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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背后传来的,段岭的急促的声音。

正如这个躁动不安的黄昏,这辈子的最后一天里,他合上木匣,背起青锋剑,走出房门,这一次,他知道背后没有人会再喊他——

“郎俊侠!你要去哪儿?”

院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玉匣,匣盖开着,里头有一枚药丸。

郎俊侠沉默了很久,将药丸收进怀中,跃上墙头,轻响声中,袍襟飞扬,在薄暮中朝着皇宫出发。

飞灯在夜里升起来了,他手中拈着那药丸,微微发抖,始终没有服下。

“郎俊侠——”

段岭的声音在他耳畔不断回响,郎俊侠站在太和殿殿顶上,遥望那轮星河,武独正率领大军,从外城杀进来。

他在殿顶等了很久很久,直到赫连博与拔都等人保护着段岭,匆忙穿过御花园。

少年们都已长大,就连段岭也已及冠,他的脚步镇定,没有丝毫慌张,只间或转头一瞥,眼里带着迷茫的神色。

厮杀声,兵刃撞击声,鲜血飞溅,人生中最长的这一夜终于过去,供他藏身的黑夜幕帘,也逐渐拉开。

朝堂上一片死寂。

“乌洛侯穆。”

郎俊侠终于服下了那药丸,从容走出群臣,站在殿中,抬头望向段岭,眼里带着少许笑意。朝阳照在段岭脸上。正如许多年前,他推开柴房,以灯照亮了他稚嫩容颜的雪夜。

他的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躬身跪下,抬头看着段岭,段岭眼里却溢满了泪。

他知道段岭想赦免他。

“臣意图谋杀太子……”郎俊侠朗声说,脑海里浮现岀那天,段岭服下这药丸后的哀求:“郎俊侠,我肚子疼。”

对不起,段岭,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郎俊侠在心里低声说,神识逐渐模糊之际,他知道段岭一定会从皇座上冲下来,武独也一定会抱住他,在众臣与李衍秋鄙夷的目光中,他会哭,会喊,一如当初的那个小孩。

于是他闭上了双眼,声音渐渐离去,最后回荡在脑海中的,是那句“快救他!”

棺盖被推开,黑甲卫持灯,一片黑暗里,郎俊侠在那刺眼光芒中醒来。

醒来的刹那,他甚至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提着灯,站在灵堂里唤醒他的人会是段岭。

然而李衍秋冰冷的声音道:“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挣扎着起身,李衍秋又道:“留下青锋剑,你与大陈恩怨已清,从此别过。”

郎俊侠呼出滚烫的气息,躬身将青锋剑放进棺材中,直起身看了李衍秋一眼,李衍秋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郎俊侠从李衍秋面前径直走过去,离开灵堂,他放慢了脚步,穿过后殿外的御花园,距离段岭所在的寝殿,唯一墙之隔。

“太子殿下呢?”

“方才还在此处,不知为何,一眨眼就走得没影了……”

他听见了侍卫们惊慌失措的交谈。

郎俊侠停步,耐心地等在照壁后,只见身穿一身雪白单衣的段岭穿过御花园外长廊,在桂花的香气与飞扬的碎花中,在如水的月色里,离开寝殿,前往灵堂。

李衍秋正等在走廊拐角处,段岭险些撞上了叔父。

“回去歇着。”

“我做了个梦。”段岭喃喃道,“我梦见郎俊侠醒过来了……”

“他已经死了。”李衍秋沉声道,“回去歇着,若儿。”

段岭怔怔望向御花园,那一刻,郎俊侠靠在矮墙后,将木笛凑到唇边,良久后又放下,不知过了多久,郎俊侠再转出矮墙时,走廊处已空无一人。

立冬之日,阳光灿烂温暖。

“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还活着,武独告诉他的。”

江州酒楼上,姚筝朝郎俊侠说:“赶紧走吧,再被我小舅发现,谁也救不了你了。”

郎俊侠留下一张字条,朝姚筝一抱拳。

“后会有期。”

姚筝目送郎俊侠离开酒肆,从二楼朝下喊道:“喂!”

郎俊侠抬头,姚筝道:“我觉得你变了!”

郎俊侠没有回答,迎着立冬之日的天光,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牵走了姚筝留给他的马,离开江州,纵马上了通往北方的官道,他在驿站等候,直到拔都、赫连博、丹增等人的使节团队伍经过,他也不上去打招呼,便远远地在后头看着。

“那不是乌洛侯穆么?”赫连博动动拔都,两人在溪流畔望向对岸,郎俊侠却又转马走了。

冬季万物凋零,他牵着马,在大雪封道前,上了横渡黄河的船,离开汝阳后一路北上,大陈与北方诸族立了盟,河北兴盛,不少人正迁向北方,回往故土生活。那天渡河者众,寒风呼啸,岸边尽是拖家带口等渡船的百姓,郎俊侠上船后,碰见个坐在船舷旁不知所措的小孩儿,脸被冻得通红,孤身一人,握着个冻梨,盯着郎俊侠看,郎俊侠打了二两烧酒,坐在船舷边喝,也朝着他看。

“叫什么名字?”郎俊侠问。

风在船舷边上呼啸,风里传来段岭的声音——“我叫段岭,我爹叫段晟……”

那小孩儿答了话,郎俊侠却没听清,看模样是与家人走散了,便让出身侧位置,朝他说:“过来罢。”

小孩儿挪了过来,郎俊侠脱下厚氅,把他裹着,小孩儿看他喝酒,郎俊侠又说:“你还小,不能喝,长大了才能喝。”

小孩说:“我不喝,我就看看。”

郎俊侠望向遥远的河岸,说:“你爹娘呢?”

小孩倒是很懂事,说:“我跟我爹走散了,你要去哪儿?”

郎俊侠说:“鲜卑山,你跟我走么?”

小孩马上说:“好玩么?”

郎俊侠淡淡道:“不好玩,还很冷。”说着一瞥那孩子,又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有爹娘在等着,记得从今往后,不可随随便便就答应跟着人走了,否则这一辈子,你不知道自己将走上什么路。”

小孩道:“走散好久了,都说找不着了。”

“你爹叫什么名字?”郎俊侠随口道,“我替你找。”

下船后,郎俊侠带那孩子在码头上等他的家人,给他买了碗腊八粥,小孩儿捧着碗喝了。郎俊侠又单膝跪地,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带着那小孩在客栈里住了数日,使钱让船工帮着找人,船工消息最是灵通,不到两天便打听着了,汝阳处那小孩的父亲正急急忙忙过来。

又数日后,小孩的父亲来了,郎俊侠责备了对方几句,上得马去,小孩匆匆追来。

小孩朝郎俊侠问:“你这就走了吗?你究竟是谁?”

“无名无姓。”郎俊侠朝那小孩道,“记得把我忘了。驾!”

“乌洛侯穆,咱们上哪儿去?”

“鲜卑山,跟我走么?”

风里飘来许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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