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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渐渐远去,两道的山谷就像皮影戏上的画儿,在幕布上一掠而过。

“郎俊侠,上哪儿去?”

“鲜卑山,跟我走么?”

“去见我爹么?”

“不过随口一说,不去鲜卑山,莫要当真,这就带你往上京去……直到你爹来前,我都会守好你……”

鹅毛大雪如被,山峦青峰如墨,白宣上一笔洒就,马儿就在这山水墨境里绝尘而去。

鲜卑山,春,群鸟飞越山岭,冰雪融化。

郎俊侠将山上神祠翻修了一次,挽起武袖,站在梯子上,左手持碟,右手执笔,调开西域商人捎来的颜料,丹朱点瞳,青金绘上神兽纹,白虎星君栩如生。

白虎星君背上,坐着勾出线的星官神子,身披花袍,容貌俊秀清朗,眉目间带着如水般的笑意,赤裸上身,以跌坐之态一手慵懒搁在膝上,另一手摊,手中置一玉璜。

郎俊侠很有耐心,每天绘一部分,族人三不五时来庙看,为他送些吃的,端详他一点点地绘出那壁画上流转精细的线条,与五颜六色的飞花。

“南方有消息么?”郎俊侠专注地画着壁画,头也不回地问道。

过路行商带来了江州的传闻,一切很好,万物欣欣向荣。

结束了一天的画作后,他洗过手来到庙后,拄一把花锄,翻过松软的泥土。春来阳光灿烂时,他跪在花田前,将那只凤尾蝶埋在土中。

在上京的某天里,郎俊侠拈着凤尾蝶,递给段岭。

段岭有点心痛,接过它时明显地表情变了,却没有作声。

“怎么?”郎俊侠发现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段岭笑了起来,接过蝴蝶,郎俊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那点伤感,出自手中那蝴蝶逝去的生命。身为刺客,对生命的消逝早就习以为常,却猝不及防地在这个春日里,遭到了来自段岭的审判。

从此以后他变得更小心了,且明白到许多与生俱来的、被刻在了宿命里的痕迹。

“理应如此。”郎俊侠自言自语道。

为那凤尾蝶收殓后,播下了第一枚花种。

三年后,虞美人在花田中生长得欣欣向荣,迎着鲜卑神山的阳光初绽。

南方的消息传来,布儿赤金率大军南下,大陈集结二十万军队北上,迎战元国南征兵马。

但郎俊侠的壁画,还没有画完。

白虎已画完,星官神子清秀文静的笑意在天光下,带着期待,笑吟吟地看着他,唯有飞扬的衣袍一角与腰带尚未着色。衣袍角上那刺青符文只勾勒出了线条。

郎俊侠跪在壁画前,打开木匣,曾经置于木匣中的凤尾蝶已逝作泥土,虞美人的种子也播撒在这泥土中,唯余最后的木笛。

他取出木笛,匣中终于空空如也。

他跪在壁画前,低低再吹起那首相见欢。

曲声停,郎俊侠抬头,与星官神子对视。

“我去了。”郎俊侠微笑着说,未几,他又道:“我来了。”

说毕他收起木笛,在匣子内放上三年来,风干保存的虞美人,将木匣供奉在尚未完工的壁画前,起身离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何惧朝来寒雨,晚来风?

翌年春,灿烂阳光照耀群山,神祠中,壁画终未完工,星官神子袍上四枚刺符独缺一枚,婉转的勾线再等不来鲜明的颜色。

春风吹起漫山遍野的花朵,吹活了那晴朗的天、广袤的地,吹起匣中已调谢的花朵,霎时间千万飞花犹如再有了鲜动的生命,红的、紫的、黄的,铺天盖地,掠过壁画前,化作那熙攘人间的一场——

——浮生大梦。

——相见欢番外·郎俊侠·虞美人·完——

第235章 相见欢番外·布儿赤金·拔都·红豆生南国

“我娘生前常说,这世道上,没有谁是你的……”

“……妻儿子女、父母兄弟、天上飞的猎鹰、地上跑的骏马、可汗赐的赏赐、草原上的疆土、帐帷中的珍珠。众生万物,都是过眼云烟。天底下,也没有什么是许了你的,该是你的。”

“唯独你是你自己,就像狼一般。“拔都沉吟道。

如今的他一身可汗袍,袒露肩背,人到青年,肤色变得白皙起来,腕上缠着一串红豆穿起的珠子。汉人有句诗,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

从前段岭教过他这首诗,布儿赤金拔都虽不解其意,却记了下来。

两年前他在南来的商队里看见了这串红豆手链,汉商们说这是南国的东西,既然来自南国,也即来自段岭的故乡,看见它,也算看见了段岭。而闲着没事时,摸一摸这手链,也算触碰到了那个远在天边的段岭。

这个清晨阳光鎏金辉煌,从可汗金帐外照射进来,就像在上京书阁的那个夜晚。

那夜灯火映着他与段岭稚嫩的脸,照着书案上的笔架笔洗,走马灯般的影子被投在墙上张挂的千里江山图上,照得人世间一片金灿灿、明晃晃。

他还记得他们第 一次见面那天,段岭忐忑不安地站在学堂的长廊里,一身淡青色的袍,白得像块汉白玉。手指幼小而柔软,指甲修得明净透彻,手指头紧张得微微痉挛,睫毛也随之打着颤,手背上有几道浅浅的红痕,仿佛很久以前被人打过,却已愈合了。

那天拔都腰背上束着狼支裘袄,体内总有股冲动无处发泄,十来岁的年纪,血液的温度仿佛比周遭人都高了不少,随时随地散发着一股温度,只想四处寻找猎物撕咬逗弄。

从段岭被带进学堂的一刻,拔都便转头注意到他了,只是站了很久很久,才走上前去。从而开始了一段糟糕至极的相识——幸而段岭没有半点记恨。

他在他的印象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念书时专心的侧脸,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里,拔都总是趴在案上,侧头看他。耳畔传来夫子念叨的听不懂的东西,眼里倒映着段岭专心听课的神情。

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金生丽水,玉出昆岗",每当听到女儿在牧磐的教导下念起书,拔都想起最多的,就是当年的日子。

“爹。“女儿抓住拔都的大手,晃了晃,把他从记忆里呼唤回现实。

拔都稍稍皱眉,转向女儿。

“牧先生呢? "拔都朝女儿说,“去叫他一声,时间快到了。

女儿跑出去了,拔都喝过茶起身,可汗帐外金辉处处,分明又像小时候,与段岭在学堂中等候家人的许多傍晚。

段岭执着地等待郎俊侠,而拔都守着的,却是与他共度的,最后一段快乐时光。

毕竟大家各自告别回家,那家里终日黑灯瞎火,伴随着父亲关醉酒后的怒骂,实在令他半点也不想回去。

等不到郎俊侠时,拔都便会教段岭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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