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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高一点。他转过脸看周时也的时候,嘴唇几乎蹭到了他的下巴。
他身上有一种淡雅的清香,带着明显的化工感。
不知道是香皂还是洗发水的味道。
“周时也。”像孩童学舌似的,林喻之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周时也往后退开了一步。 W?a?n?g?址?F?a?布?Y?e??????????e?n???????????????????
林喻之不再看他。他用手拂了一下柜底,又翻过手掌看了眼,没看到什么灰尘。又原地蹲下,拉开了行李包的拉锁。
“哥,”他边往出拿东西边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能不能带我出去长长见识?”
“你和谁都这样自来熟吗?”周时也问。
林喻之反问:“自来熟不好吗?”
周时也看着他把几件夏装装进柜子里,又从包里拿出牙膏、牙刷、塑料杯,洗发水,还有一盒香皂。
都是超市里常见的平价品牌。
这衣食无忧的小少爷还为这场角色扮演游戏精心准备了一套道具。
他想要扮演的角色,是别人拼了命想要逃离的人生。得活得多么轻松,才会生出这种幼稚又愚蠢的念头。
温柔的粉色霞光洒落满地,周时也的目光却更冷了。
“你是第一次进厂吧。”他对林喻之说,“这种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这样的,容易吃亏。”
“吃什么亏?”林喻之抬头看他。
他笑得很灿烂,语气却认真。但周时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林喻之也没有追问。他抱着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间,把东西一股脑放在一个合金置物架上。简陋的置物架不堪重负,微微摇晃了几下。他拆开牙刷与牙膏的外包装,把它们一同放进塑料杯,摆在洗手池的台面上,与另外一套牙具紧紧挨着。
这个画面让他有了即将在这里开始一场新生活的实感。
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生活。这个念头让林喻之感到兴奋,一如第一次踏上帆船时那样兴奋。
他又从置物架上拿起那盒未开封的香皂。这是他在超市货架前挑三拣四后才选出的味道。台面上那块周时也刚刚用过的香皂还是湿的,因为被用掉了大半,已经看不出品牌LOGO。
林喻之怔了怔,在这间连转身都有些困难的洗手间里重新环视一周,笑容渐渐僵在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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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对生活品质没有过高要求的穷小子,他很刻意地没有准备洗面奶、沐浴露、润发乳,甚至没有带任何用在脸上的护肤品。但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洗发水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周时也是不用洗发水的。
他在潮湿阴暗的洗手间里望着那块沾过水的香皂发了一会儿呆,再出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周时也的身影。
*
太阳已经落山了,房间里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楚。林喻之在吊扇开关旁边摸到吸顶灯开关,按下,让房间再次恢复了光明。
林喻之想,这盏灯也许是这个宿舍里质量最好的家具。
牧为照明是岳城有口皆碑的灯具品牌。林牧为并不支持儿子这个玩票性质的决定,可还是让秘书小马安排了林喻之的入职。宿舍管理员听说来的是老板捧在掌心里的独生子,一点不敢怠慢,连忙为他在管理层宿舍楼里腾出了一间条件最好的单间。
但老板的宝贵儿子却主动要求住在普工宿舍,还向他提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希望舍友比他稍微大一点,但不要大太多。他还希望舍友在厂里工作的时间不要太短,最好是个大学生。
宿管很快给了他几个符合要求的选择,周时也这个人则被他排到了最后。
“他这个人的性格呀……”宿管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人,提起周时也的时候,对着林喻之连连摇头,“很难相处的,你还是换一个人吧。”
如他所说,新舍友到来的第一天,周时也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凌晨一点,林喻之在黑暗中听到宿舍门被人缓慢推开,来人的脚步虽轻,却一步都没有停顿,摸着黑径直走进了洗手间,像是已经对这条路线熟稔于心。
这座工厂坐落在郊区,不像市里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林喻之不知道周时也这一晚上去了哪里,但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能够提问的时候。
他是玩帆船的。帆船是一项格外需要耐心的运动。无风的时候,要耐心地等待风来;逆风的时候,要耐心地走Z字,曲折地前进。
林喻之望着洗手间的门缝透出的那一抹暗黄灯光,百无聊赖地想——
逆风航行也没什么的。
不了解帆船的人一般都不知道,逆风航行的帆船,比顺风跑得更快。
*
住进工厂宿舍的第一天,林喻之失眠到了后半夜。
他在厂区的小超市里买了一套便宜的床品,可即使铺了一层床褥,床板依旧硬得让人难以入睡。他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失去的意识,只觉得眼睛好像才刚闭上,手机的闹钟就已经响了起来。
身体酸痛得仿佛被压路机碾了一遍。
清晨六点,下铺已经没了人影,空余一床整洁的床铺。林喻之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连早饭都没有吃,直奔工厂车间。他不知道是不是马秘书提前跟车间主管打过招呼,主管给他安排了一个既不用费脑子也不用费力气的工作——刷散热胶。
在流水线上,制造流程被精细地切分成一道道易于掌握的简单工序,每一个工人都是流程的一部分,却无法掌握流程的全貌。林喻之被钉在工位上,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他感觉自己像是希腊神话中惹恼诸神而受到惩罚的西西弗斯,必须要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可每当巨石即将抵达山顶的时候,就会向下滚落。
他不得不永无止境又徒劳无功地重复这项枯燥的苦役。
这样的工作,周时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林喻之出神地想。
“你怎么连吃饭都走神啊。”
林喻之回过神来,对着叶青青客气地笑了笑。周时也虽然冷淡,可同一生产线上的工友倒是热情,白班才刚结束,他就被坐在他两边的工友拉到了食堂。一听说他的舍友是周时也,张梅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再说了,堂堂大学生来应聘一个灯具厂普工,不求升职不求调岗,一干干了一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跟你们说……”她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他肯定犯过什么事,不方便找其他工作。”
叶青青笑着叹了口气:“张姐,你别瞎说。”
林喻之用筷子扒拉着不锈钢餐盘里颜色寡淡的酸辣土豆丝和清炒豆芽,只觉得愈发生无可恋,他也不把这种程度的八卦当回事,只应付着问:“他犯过什么事?”
“那谁知道呢,他也不可能跟我们说呀。”张梅说得头头是道,“你看他性格那么孤僻,在厂里待一年了,没见他交过什么朋友。跟他一起住过的都说他怪得很,在宿舍里连句话都不爱说。”
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