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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首的位置空着,教皇今日仍没有出席,旨意由红衣主教代为传达。
最后,红衣主教戴斯蒙德站起身来,以教廷的名义宣布了将施与圣子的处罚。
听到结果的那一刻,大家面上都不见波澜,像是早已料到。
果然是如此。吉恩心想。教皇终究还是舍不得毁掉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
圣裁之刑——既要给个过得去的惩罚,又不能褫夺继承权,古往今来,都是用这个办法。
简直毫无新意。
圣裁
“是什么样的惩罚?”艾西问道,“会不会很危险?”
“不算危险。”莫尔告诉他,“也许会吃些苦头,但没有性命之虞。如果顺利,很快就能结束。”
修女为他换下洁白的外袍。艾西站在他身畔,两人的身影一并映在镜子里,她正一脸忧心忡忡。莫尔伸手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安修斯已死,不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你怎么看上去还有点高兴。”
“事情能尽快了结是件好事。”
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喜欢艾西为他担忧的模样。
艾西一直怀疑教廷的训练多半搞坏了他的脑子,所以连正常感知痛苦的功能都丧失了。
莫尔低头亲吻她,唇舌纠缠的样子也被更衣镜诚实地映照。最后艾西在他怀里软下去,伸手推着他:“现在不行。”
“我知道。”莫尔说,“我只是想吻你,不会有别的。”
他闻得见艾西腿心似有若无的血腥气。真是可惜,他马上要受刑,艾西却依然来着月事。
行刑日定在三天后。
当巨大的轮盘被转动,沉寂多年的齿轮再度运转,深埋墙中的器械一节节苏醒,咔嚓作响。大殿顶上镶嵌的巨型水晶缓缓挪动,室内的光影随之变动。
圣光汇聚于一处。
被那一束灼热光亮所照耀的唯有跪在尊神脚边的圣子。
《圣典》中记载的古老刑罚至今仍代代沿用,主教将圣水从圣子的头顶浇灌而下。湿发贴在他的耳畔,几滴水珠从睫毛上滚落,砸在光滑漆黑的石板地面上。
主教以悠长而缓慢的语调念诵道:“洁净之水,洗涤罪躯。”
立于两侧的骑士迈步而出,动作整齐地拔出银亮长剑,一左一右,轻薄的剑锋十分精准地从两肋之间穿过,穿透圣子的身躯。
剑刃干脆利落地抽出,受刑者的身体微微晃了晃,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伤口处的潺潺鲜血浸染洁白的长袍,在衣袍上扩张的殷红血迹,让金丝绣成的纹样清晰地显露出来。
主教接着念诵道:“流血之痕,洗涤罪徒。”
最后,主教本人也走上前来,将手掌放在圣子的头顶。
汹涌的魔力灌入其中,光明之力对圣子本该无害,然而失去魔力的圣子与常人无异,无人管束的魔力在血脉中毫无章法地四处流窜。
圣子的神色一动不动,涌上喉头的血腥被压回去,皮下血管破裂渗血的痕迹也被衣袍所遮掩。
未感受到任何抵抗,仿佛那具身体里的魔力早已是一滩干涸的死水,主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缓缓念道:“神赐之光,洗涤罪魂。”
他收回手掌,抬高了音量,洪亮的声音在圣光所照耀的这一方天地回荡,仿佛尊神本人的话语。坐在观礼席上的其余人缄默地聆听教诲:
“但行吾道,念诵吾名,自今而后,黑暗无形。”
尊神像的目光总是朝下,如太阳一般俯视众生,而从不开口。而今祂也静默地注视这场处刑。于是人类代替祂发声,人类代替祂布道,人类代替祂,原谅眼前这名罪人。他的罪孽已经被洗净,自此之后,依旧是洁净之躯。
这是《圣典》中记载的最为古老的一种处刑。
先知的第七位门徒曾经是个渎神的罪人,于是先知令他跪在太阳底下,用甘泉洗涤他的身体,用鲜血洗涤他的罪恶,用圣光洗涤他的灵魂。
罪人在圣光之下七窍流血,生不如死,昏迷了七天七夜。第一天他的身躯灼热如碳,第二天他的身体冰冷如冰,第三天他的脸色红如鲜血,第四天则暗如死灰——第七天他从床上醒来,告知众人他在昏迷中所聆听到的神谕。
古老的圣裁之刑代代相传,有一半的人死于刑台,被长剑刺穿心脏,或是被魔力搅碎肺腑。亦有一半的人借此开脱,重新夺回权力。
无论如何,仪式结束,任何人不得再追究圣子往昔的过错。
急促的脚步声自最上层传来,哒哒哒,硬底鞋跟踩在地上,步履慌乱而缺乏教养,声响在大厅中回荡。但没人抬头,大家早就意识到,本不计划出席的教皇正坐在上首。
一个人影自上方的阴影里跑出来,跑过观礼席光洁如镜的台阶,跑过稀疏站着的观礼者们身畔。她来到受刑的圣子身边,跪坐在地,抱住他的身体。
行刑骑士的剑还未收回去,剑锋滴着血。
骑士俯视着她,更高处的人们也俯视着她。
那就是蛊惑了圣子与之私奔的魔女。
野犬
听说教皇准许圣子将那女人养在神殿里,就像样一只小狗。
的确是只小狗,她这幅模样就好像先天不足的未成年杂种犬,在敌人面前凶厉地吠叫,实际上发出来的只是软弱无力的汪汪声。护主地对其他人怒目而视,好像他们都是想要来夺食的敌人似的。可是体型太小,脸蛋也太嫩,那瞪视既不凶恶也缺乏威慑力。
圣子的品位越发古怪了。
坐在阴影中的教皇抬了抬手,立于他身边的侍从了然地朗声道:“行刑完毕,各位大人可离开了。”
教皇既已发话,也就断绝了诸位去嘘寒问暖或交流情谊的心。观礼者们陆陆续续地离席,有人朝下方看了一眼,有人则径直离去。
持剑骑士各自后退两步,擦拭过长剑上的鲜血后,将剑收回剑鞘。
“我没事。”莫尔说,他伸手环住艾西的背,替她挡住灼烧皮肤的圣光,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了一眼高处。
教皇将她叫来,是基于威胁,亦或是其他?
艾西当然不在能够参加受刑仪式的人之列,当天早上她只能留在房间,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
忽然神官敲响她的房门,告诉她教皇在圆顶大殿等她。
不管怎样,教皇的命令是不敢违抗的。她跟在神官身后下楼,前往四座塔楼中央的白色圆柱形大殿,这座神殿中占地最大的建筑外表光秃,除了正面的一扇高大门扉外,便只有白石砌成的外墙,只是石头垒成了一座如此庞大的建筑,以至于它只要立在那儿便不容忽视,近看更有逼人压迫。
神官没有带她前往正门,而是绕着大殿转了半圈,来到空无一物的后方。敲击墙面,平整的表面上打开了一道门。
“请进。”神官彬彬有礼地说。
走进去后,门自发关上,严丝合缝地与墙壁本身融为一体。
这处入口位于大殿内尊神塑像的背后,是日光照耀不到的暗处。神官手持一盏灯火,带领艾西前行,并低声提醒她前方的障碍。
他们登上了一截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