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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说:“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这不是我家,我就一看门看猫的。你要进,也得问过主人意见。”

“你猜我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陈树泽软声软气的,一点不吃封燃那套,“我就和你说说话,说完了,要杀要剐,随你。”

封燃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封小白已端正卧在陈树泽的膝头。

叛徒。

他拿开封小白,陈树泽趁机摸猫头,说:“它一点不认生。”

“你到底来干嘛,要说什么就快点说。”

陈树泽说:“我欠你一份人情,你想我怎么还?”

封燃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我是上下级,我拿钱办事,没有你欠我一说。”

陈树泽说:“你还是怨我。但我还是得说,我是迫不得已。总部调了人下来,以后你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迫不得已,你哪怕提前……”封燃没能说下去,陈树泽目色沉静地看着他,他突然懂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那一堵信任的墙,塌在他们的二十二岁,如今六年时光横贯在面前,谁也回不去了。

那时没说开的话,不必再说,没解开的结,也不必再解了。

陈树泽没胆子向他全盘托出,正如彼时的他。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好像也不是失落。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了,审视着陈树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陈树泽安静地回应他目光。

他有片刻失语,组织好语言,问:“那你想怎么样呢,我当时实在是太小了,你不能,这样回头审判我啊……何况,我也没做错什么。”

“希望你周一能来。”陈树泽说,“我知道你不想,但我希望你考虑考虑。”

封燃本想说些别的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低声的一句:“你真记仇。”

陈树泽笑笑:“是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是吗?封燃想问,你一直都是这样?年轻时他们相识的那些年,他已经忘记陈树泽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印象,仅限于昏暗生苔的出租屋墙边,陈树泽总裸着上身,两指间夹着烟,云雾中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偶尔他会和人打电话,说着艰涩难懂的方言,有时微笑,有时板着脸。他转头看向封燃时,语言会切换成普通话:“去,把风扇打开。”

那时候陈树泽和家里闹翻,被断了生活费,所以很穷。封燃不肯为开房多花一分钱,所以陈树泽拿出十八年的压岁钱,租了四年房间。

出租屋冬冷夏热,冬天的时候,暖气比可入口的温水还凉那么一点。几床被子封燃都暖和不了,于是陈树泽把所有衣服都压在被子上,羽绒服、毛衣、围巾……如同一块块砖头砌上来,于是后半夜噩梦连续不断。

封燃极少在那过夜,他有家。半夜宿舍有门禁,陈树泽回不去时,就要封燃和他一起在那待着,封燃不,他就死缠烂打。

他说他从不敢一个人睡觉。他怕鬼。

青涩的面孔逐渐地消散,面前人向他微笑:“在想什么?晚上出来吃饭吧,我请客。”

“不了,”封燃摇头,“我晚上有约。”

何川晚上打电话监工。

封燃把封小白提起来,展示在摄像头前:“和你主人说,我今天有没有喂你?”

对着摄像头,猫竟适时地喵了几声,何川嘴角一抹笑稍纵即逝。

封燃把猫放一边,镜头对准房间,晃来晃去展示:“地也拖了,碗也洗了,猫也管了,满意不满意?”

“满意。”何川说。

“满意就行。”

何川似有所感:“你要去哪?”

“怎么的还得和你汇报啊?”话虽这么说了,他却还是解释了一句,“去喝点酒,好不容易有空。”

“别喝太多。”

“我酒量你知道。”封燃说,“阿姨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做了个小手术。”

挂断电话,封燃简单收拾了,出门喝酒。

他没和陈树泽说实话。最近工作这么忙,之前加的好友都断了联系,谁约他?

他找了个地方坐,不久有人来搭讪,邀请他过去坐。话还没说几句,他一抬眼,那处桌旁,一人直勾勾望着他。

正是之前同他开房那学生。

……怎么他妈的这么巧啊?封燃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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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束目光甫一触碰便弹开了,如同磁铁同极相触。

身边人还在邀请,他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了。

坐立不安一阵,想着喝完手里这杯,没想到,那人端着杯子过来了。

封燃站起来就走。

赤裸裸的抵触。对方看出来了,脚步停顿了下,却不打算放过他,更快地过来,拉住他的袖子。

他今天穿的是件纯黑衬衫,扣子是各式各样的石头,每一粒都不一样。不知哪天加班后陈树泽赏给他的,肤感很滑溜。

两个人把袖子一角扯来扯去,封燃尴尬不已:“你干嘛?”

男学生松开手,叫了声:“哥。”

封燃有点紧张:“别哥了,你干什么?”

“上、上次的事真对不起,你能不能,把我拉回来?我们就聊聊天,也好。”

封燃说:“……你图什么?”

“我知道你只是因为不喜欢我,我打听过了,认识你的都说……都说你不那样。我,是我太冒昧了。”男学生鼓起勇气,一字一句,一根根针似的扎在封燃身上。

“你找谁打听的?”封燃不安。

“先打听你老家,然后从你老家圈子的人里打听,”男学生老老实实地说,“有一个弹吉他的据说和你熟,我就问了问。”

“哪个?玩乐队,打扮很杀马特那个?”

“嗯!”男学生眼睛亮了,“你真认识他。那他肯定没骗我,他说让我放心吧,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他早知道了。他还说……”

完蛋了!封燃脑子里轰隆一声,轻飘飘的,灵魂化作一束气流,从头顶飞走。这操蛋的世界,他活不下去了。

任河知道他硬不起来,非笑死他不可。

这段时间他们都没联系,不用想,那家伙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与其被嘲讽致死,不如他自我了断。

男学生还在说什么,封燃一句都听不进去了,说了句“我真得走了”,看准人群中的缝隙,一溜烟似的跑了。

这时还没到十点,可他哪也不想去了,街上仿佛有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

回家瘫在沙发上,何川不在,四处静悄悄的。走时门窗关严了,空气里散发着洗衣粉香味。杯里是喝剩的茶,沙发扶手有一本摊开的书。卫生间水龙头没拧紧,滴滴答答地淌下水滴。

这是家的感觉。可是……

好半天,总觉得不对劲。

今天不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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