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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如捧明珠于掌上,府中荣宠尽付一人,连带着族中体面、朝堂恩赏,无一不是先紧着他来。
而那鲜少露面的薛召容,却是个甘愿为兄长作垫脚石的。外人瞧着,这亲王府父子三人倒是一派和乐,王爷在朝中权势煊赫,将这一家子护得滴水不漏。对长子极尽栽培,次子虽处处为兄长铺路,可到底是嫡次子,身份终究差着一截。
不过比起寻常人家,能托生在亲王府邸,做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这是何苏玄原先知晓的。
可这些时日与薛召容几番接触下来,他却隐约察觉出异样。这位二公子待沈支言,分明存着不同寻常的情意。那眼神里藏着的,何止是寻常的倾慕?倒像是将满腔心事都酿成了酒,一眼望去便要醉人。
更奇的是,沈支言回望他时,眸中亦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两人相处时,那股子亲昵劲儿,哪里像是初识?
那日沈府宴会,他便瞧出薛亲王此番是铁了心要结这门亲,竟连素来不涉风月的薛廷衍都推了出来。更奇的是,那薛廷衍随父登门时,非但不似往日对婚嫁之事推三阻四,反倒在席间言谈应对时透出几分情愿。
不过以他对薛廷衍的了解,这般作态绝非真心。那人眼角眉梢堆出来的情意,底下藏着的,怕是算计多过倾慕。
果然,最后与沈支言订婚的人是薛廷衍。
他得知后,心底翻涌起复杂的滋味来。
一则是庆幸,庆幸不是薛召容娶沈支言,因为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若掺了真心进去,便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二则是他看得明白,这场婚事本就是盘死局,既然谁都得不到,不如让没有感情的薛廷衍迎娶,如此谁也别想称心如意。
但他还是为此消沉了许久,一连数日闭门不出,只在书房对着一盏孤灯,将这些年与沈支言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地嚼。
十余年相伴的光阴,原是极好的。那时没有旁人搅局,他虽知两人未必能修成正果,却总以为这份情意能长长久久地维系下去。
沈支言待他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那妹妹眼里盛着的倾慕,说话时不自觉拖长的尾音,还有无论他冷淡或是热络,都执着追随的身影,无一不让他欢喜。
他尤其爱看她唤“表哥”时的模样,杏眼里漾着的光,比三月春水还要软上三分。
有时他故意不作回应,那丫头便会扯着他衣袖,一声叠着一声地叫,直到他绷不住笑出来。这般被人全心全意仰慕着的感觉,教人如何不沉醉?
夜深人静时,他也曾痴想过,若能一辈子受用她这般眷恋,该是何等快意。
记得那年她也曾羞红着脸,与他提起婚嫁之事,他却总是三言两语带过,不肯接这个话头。
心底里,他是极怕的,怕那一纸婚书过后,她再不会用那含着蜜的嗓音唤他“表哥”,怕她成了深宅里的妇人,终日困在柴米油盐里,再不是那个提着裙角追在他身后,眼里盛满星子的姑娘。更怕经年累月后,生育之苦会磨去她眼角眉梢的灵动,教那如花容颜也渐渐失了颜色。
他原想着,就这样守着这份情意便好。不必更进一步,也不必疏远,就让她永远做他窗前的白月光,他亦永远是她心尖上那抹可望不可即的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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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她要嫁作他人妇,这滋味竟比剜心还痛。那些日子他浑浑噩噩的,好似被人硬生生夺走了捂了一冬的手炉,连骨髓里都渗着寒意。
到底是母亲将那些“大丈夫何患无妻”的道理翻来覆去地说,后来又在长公主府上得了青睐,这才勉强将那股郁气散了些。
只是心底那个念头始终未消,他终究不愿与她断了这牵绊。既然做不得她枕边人,那便永远做她心口那颗朱砂痣,窗前那抹白月光罢。
出阁了又如何?只要她心里还存着那份情意,只要还能听得她软软唤一声“表哥”,这世间便没有断不了的局。这几日他反复这般宽慰自己,倒也将那执念化开了几分。
今日他原是奉姨母李贵妃懿旨入宫赴宴,特意绕道来邀她同行。谁知刚跨进沈府门,便撞见薛家那对兄弟扭打在一处的荒唐景象。
孰料,他尚未看清楚怎么回事,那薛召容已甩开兄长朝他走来。但见那人玉冠歪斜,锦袍染尘,一双眼睛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戾气。
他在离他三步处站定,指节间还沾着血渍。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一阵发凉,转身欲走,却听得他在身后厉喝一声:“何苏玄。”
那声音里裹着的寒意,生生将他钉在原地。
“薛二公子。”他强自镇定地转身,只是话音未落,眼前忽地一暗,那人竟如疾风般扑至跟前,一把攥住他的前襟。锦缎料子在那人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刺啦”声。
他惊得眉峰骤蹙,这薛召容莫不是失心疯了?他们素无仇怨,怎的今日连他也打?那双眼里的恨意,活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二公子。”原本在一旁观望的沈夫人见状急急上前,“快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话音未落,一记重拳已挟着风声砸在何苏玄额角。何苏玄只觉得“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迸,身子晃了晃,却被对方死死拽着衣领不得倒下。喉头泛起腥甜,他勉力抬眼:“薛召容我究竟何处得罪了你?”
这人当真是疯了。
薛召容却不应声,抬手又是一记重拳砸下,何苏玄眼前一黑,踉跄着退了数步,终是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沈夫人眼见薛召容还要上前,急忙上前拽住他的衣袖:“二公子你要打自家兄长,我们拦不住,可苏玄与您无冤无仇,您这般动手是要闯大祸的。何大人与王爷同在朝为官,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样打他,叫两位大人日后如何相见?”
今日沈夫人总算瞧明白了,薛召容定是对支言有感情的,只是薛廷衍抢了姻缘让他积了满腹的怨气,所以才控制不住打人。只是他打自己兄长尚可说
,但对何苏玄动手却是毫无道理。
虽说先前何苏玄与支言确有几分情愫,可到底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薛召容这般逮着人就打,实在荒唐。更不必说何苏玄还是她表侄,她怎么忍心旁人对自己表侄动手。
但是站在薛召容的立场并非如此,前世,他与沈支言成婚后,何苏玄非但不肯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地纠缠。
那厮脸皮厚似城墙,竟还在茶楼酒肆与纨绔子弟高谈阔论,说什么“成婚又如何,照样能得她芳心”,所以他总以为沈支言当真忘不了他,甚至私下与他幽会。
那时他就恨毒了这个伪君子,这人哪里是真心待沈支言?不过是贪恋那份被仰慕的滋味,像逗弄笼中雀儿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