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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也有过一只猫。叫雪粒,是一只白色的猫。”

燕昭说着,视线往他身上扫了一下。虞白赶忙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领口。

他身上这件大氅也是白的,领口风毛出得干净齐整,雪白的影子在他视野边缘晃动,毛绒绒的。

“雪粒很软,很小一只……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才那么大。”

燕昭比划了一下,回忆起过往,她声音都温和了些。

“它的眼睛是蓝色的,比最好的蓝宝石还要漂亮。它舌头上带倒刺,舔我手指的时候,又麻又痒。它又很乖,很好哄,一挠它下巴就打呼噜。

“挠个十来下……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她望着黑暗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忆小猫的温度。

“是父皇送我的。那年我十岁。”

虞白愣了愣。十岁,那就是他们认识之前。

等等。

那为什么从没听她……

声音又传进他耳中,慢慢的。

“也是父皇亲手摔死的,就在我面前。”

“因为我的功课多错了几个字。”

她沉默下来,没再继续说。

冷风静静吹着,虞白闭着眼睛,感觉心脏都快揪起来了。

为什么从前没听她说过?

她语气那么淡,讲故事似的。是独自反刍过多少次,才能把失去的痛苦磨成这样的平静?

他突然觉得自责,自责他现在才听她讲这些。

接着又产生某种冲动,想把她的手从那冰凉的围栏上拉下来,握住,拢在手里暖暖。

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她需要被暖一暖。

一回神,他才注意到身旁的人状态不对。

围栏上,燕昭双手死死攥着,指节掌背绷得发白,青筋都快要爆出皮肤。

视线再往上,她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像是被拉进了梦魇,正在和恶鬼抗争。

他心口一紧。

“殿下……?”

没有反应。

“殿下?”

虞白靠近半步,覆上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紧绷的手背,“殿下,需不需要我去找……”

‘云女官’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燕昭猛地翻手,死死扣住他的。

他整个人也被拽着向前,几乎被拽进她怀里,肋侧重重撞上围栏。

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视线里,全是她近在咫尺的眼睛。

四周没有光线,那双琥珀瞳深暗成褐色,像风暴来临前的天空。

混乱、压抑、危险,还有几乎满溢的痛苦。

虞白感觉自己眼眶发酸。

有撞到身体的生理性眼泪,但更多是担忧,揪心的担忧。

他看出来了,那只叫雪粒的猫,只是她诸多梦魇中的一个。

燕昭缓缓闭了闭眼,等待眼前猩红褪去。

她原本只是想叫人出来陪她待一会。

他性子安静,身上的味道也让她觉得舒缓,和他待在一起,她感觉头疼都会缓解很多。

只是不知如何,她就想和他讲雪粒的事情。

也许是他领口的雪白风毛看起来和雪粒一样柔软,又或许是她觉得,和人讲一讲,梦魇就会像糖块一样分享出去。

可还是不行。

那些画面还是会在她脑海闪回,一片红变成片片红,刺得她脑仁都在痛。

好半晌,她才再次睁开眼睛。

视线重新聚焦,她认真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年。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

在她身边,他一直低着头,没想到还藏着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狭长清冷的柳叶眼,黑眸湿漉漉的,流转着远处灯火。眼角微微挑着,本该显得妩媚,又被直直下垂的睫毛中和,变得疏离。

她定定看了片刻,才意识到她还攥着他一只手。

燕昭低头看过去,脑海中先浮现‘柔弱无骨’这个词,接着又划掉了。

太瘦了,哪里算得上柔弱无骨,简直是一把细骨。

不,更像那种……玉做的扇骨。

她手心带着寒意,可跟他的比起来,还是有些烫了。

这样的冰凉恰好是她需要的,像抓了一把冰雪,凉意丝丝缕缕沁入她体内,平息躁动,冷却热血。

她突然想收回来时马车上的想法。

像他这样冷淡疏离的,她倒也并非全无兴趣。

燕昭收回视线,重又落在人脸上,却怔了下。

他眼睛里盈满水光,对上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就想躲,却先落下泪来。

不像演的。

原来不是装矜持,是真的抗拒她。

那还是算了。

刚腾起的那点儿兴致瞬间烟消云散,燕昭松开手,转身朝光亮处走去。

“回吧。”

直到脚步声踏上台阶,虞白才恍惚回神。

他赶忙把手收回大氅里,在衣袖下攥紧,试图留住片刻前的触感和温度。

哪怕只能再留片刻。

今晚他得到的,已经超出他预料太多太多。

如果这些是仅限今夜的幻梦,那他要好好记住才行。

听见燕昭快走远了,虞白迅速擦掉脸颊泪痕,小步跟了上去。

-

回到嘉和宫,燕昭刚在御宴台上坐下,身旁立马凑过来一个人。

“姐姐,你做什么去了,出去这么久?”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饶是坐在龙椅上也是如此。

燕祯在食案下揪住燕昭袖角摇了摇,忍不住先道歉:“姐姐,我知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用功,再不玩乐了。”

燕昭转过头,看见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紧张和忐忑,倒映着她冷肃的神情。

她心里忽然软了些。

她只剩阿祯一个亲人了。

“好。等陛下长大了再养猫,想养多少养多少。”

燕昭回握住他的手,心想,反正到那时,她也见不到了。

燕祯这才放心笑了,低下头认真用饭。燕昭坐正,端起温茶啜饮。

宫宴继续,又一轮歌舞结束,殿内短暂地静了片刻,接着,就响起一道带着些高傲的苍老声音:

“殿下方才离席,可是身有不适?”

台下左首,太傅张为似笑非笑问候:“若殿下不胜酒力,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比较好。”

燕昭微微眯起眼睛,若无其事答:“太傅细心。不过是殿内气闷而已,倒也不必劳动医官。”

“如此……殿下无碍便好。”

张为捋着胡须,慢悠悠道:“听闻长公主府前日夜间急召太医,实是让老臣捏了一把汗。殿下摄政辛苦,若凤体有恙,老臣实在担忧。”

说着‘担忧’,眼底笑意却藏着探究,格外微妙。

燕昭听着,指腹缓缓摩挲茶盏边沿,心说——果然。

张为果然按耐不住了,给燕祯送猫讨好还不算,还在大庭广众下试探。

满朝文武都看向御宴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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