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9


很……餍足。

还舔嘴唇。

用膳都没见他吃得这么开心。

燕昭又“啧”了声,重重闭了下眼睛,一下躺回枕头上。

枕头。

就又想起那张脸,想起他难耐地埋进枕头,呜咽声被织物堵得细碎。泪水很响,她甚至听不清他声线颤颤到底在祈求什么,只记得那一小截脖颈在她眼前发抖,沁了汗,白得晶莹。

……荒谬,她想。

平时哪见过他这副样子?

在她面前他只会拒绝,那截脖颈只会冷冰冰地梗着转向一旁,想把他的脸掰回来都要挣扎好几下。

很不满。

但又真的……很迷人。

昏暗中,她清醒地睁着眼睛,感受着那股躁意一点点攀升。

事情至此,她已经不那么为徐文斌一案而生气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政局也是,没什么好气急败坏的。这处出了纰漏别处弥补,今日差了一步改日另算,实在不行,邠邑多山匪,徐文斌还可以壮烈牺牲。

烦躁似乎已经换了源头。

她闭着眼翻了个身,再睁开,看见床幔帐顶。

空空荡荡,净无一物,像张白纸。

视线就自发地在上头描绘舆图。

淮西……也不是很远。

无眠的还有一人。

客栈靠近大门的房间里,裴卓明整夜未睡。面前摊开的纸上,他写下此番所有知情人的名字,再结合近日举动逐一排查。

想得投入,甚至没注意到天快亮了,直到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一开门,有道人影从楼上下来,穿戴整齐,神情冷肃。

“殿下?”他诧异开口,“这么早,殿下是要……”

“备马。”

裴卓明一怔。

“我去一趟淮西。”

一愣神的功夫,燕昭已经从他面前走过。

视野里只剩个背影,大步走进清晨微光,恍惚间,和记忆中的身影模糊重叠。

刚出宫开府时她就这样。一个又一个深夜或者黎明,独自策马,固执地去找一个人。

现在又是这样。

曾经望着这道背影离开时许下的心愿实现了,她要找的不再是那个化成白骨埋进坟的人了,但没变的是,他还是那个看着她背影远去的。

拦不住的。从前朝臣弹劾和先帝训斥都拦不住她,现在更没什么能拦住她。

但把缰绳递过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殿下。”

她没回头。

平宁道。

宽阔平整的官道上,一队车驾缓缓驶过。当中一辆漆黑马车装饰朴素,唯有车顶悬着一角黄旗,上书一个端正‘昭’字。

车身很宽,几乎占据大半路面,然而车里,却只坐着一个消瘦身影。

虞白安静地倚在车厢角落,低头沉思。初时雀跃的心情过了,现在他已经全心沉进担忧里。

两天了,他还是没能理清头绪。她记得他,又不记得他。为什么?

所有猜想都被同一团雾拦住——她的病。

头疼和忘却,都是因为她的病吗?那到底是什么病,又到了什么程度。

她那样不知疲倦地忙碌,夜以继日宵衣旰食,是病的因吗?

还是……

病的果。

车帘漏进一阵冷风,他猛地闭了下眼睛,不再继续想了。

他得找到那本书,那本记录着类似病症的古籍。可是南下这段时间以来,找书的计划几乎停滞,他要想想办法。

还有吴德元。吴德元一定知道,可是……上次问他的时候,他不仅只字不提,还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那么慎重……会不会真的很严重。

马车慢悠悠前进,在官道岔口转弯,虞白收回思绪,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见驾车的侍卫朝他望过来,他试探着开口:

“请问……我们到哪了?”

“前面就是淮西,”高敏主动补上他没问出口的,“大概再有五日,就能到芜洲了。”

虞白点了点头道谢,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

五天……

耳边,高敏再次开口:“问这么多遍,你很想见殿下啊?”

这话问得直接,虞白一下有些脸热,不知道怎么回答。然而见他哑口,高敏反而更起劲了,挑了下眉低声问:

“哎我说玉公子,你和殿下那么亲近,有没有听说过殿下从前那位少年竹马的事?听说……”

听见这话虞白愣了下,回过神来赶忙撇开视线。

“慎言。殿下的事,不能议论。”

高敏脸上一僵,赶忙拍了拍嘴,“错了错了,玉公子,你就当没听见!”

他有些局促地舒了口气,“我这人就是容易话多,裴哥训了我好几次,还是改不过来。哎但我还是有点好奇,玉公子你会醋吗?”

虞白一下又睁大了眼睛。

高敏才意识到再次失言,又打了打嘴巴,终于安静。

马车继续前行,虞白放下车帘,倚回角落,忧虑中又生出一股微妙的复杂。

……吃自己的醋干嘛?

-

车队一路留宿官驿,打着长公主名号,隔出的都是最好的房间。

淮西官驿二楼,正当中天字号客房宽敞奢华,但也只住了一个人。

长久的安静后,水声哗啦一响,虞白迈出浴桶,披上寝衣坐在妆镜前,开始擦拭头发。

时近傍晚,日光暗淡,整间客房都陷在昏暗里,只有身后远处的灯台照明。

背着光,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寝衣被发梢打湿,薄薄衣料下很快透出了些旖旎的痕迹。

擦发的手慢慢顿住了。

许久,他手指犹豫地挪到领口,又迟疑很久,才轻轻拨开一点。

又一点。

朦胧里,他自己慢慢展露在他眼前。

因气血不足而有些苍白,又像是沾染了满身花瓣。颈窝,锁骨,肩头,再往下。绯红,微肿,温柔耗尽顽劣显露时留下的青紫。

缤纷洒落满身,他仿佛看见了春天。

他身上从没有过这么多痕迹。那几年为了保护皮相,挨打都是不留痕的方法。

他也耻于袒露身体,甚至从来都不爱照镜子,但现在他的视线又有点移不开。

甚至觉得房间太暗了,想要再多几盏蜡烛,想要太阳再次升起来,好把自己身上每一点印痕都看清楚。

她留下的。

好喜欢。

回过神来他一下脸颊烧红,赶忙拢紧了衣领。头发和寝衣上的水渍已经被烘得半干,他想了想打算早些睡下,睡着的时候时间过得比较快。

还有……五天。

他起身拨了拨炭笼,正要休息,突然听见驿站外响起一阵短暂的惊呼声。

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他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就已经往窗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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