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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几次深吸强定心神,再次打量四周。
天还黑着,夜空阴沉无月色,看不出时辰。不过从脑门伤处肿胀的情况来看,应该没超过一天。
出府时是下午,现在小半日过去,燕昭应该已经在找了。念及此处他心下稍安,但同时自责又内疚。
怎么轻易就被骗出来了。
当时只想着正好,与吴前辈聊聊向燕昭坦白的事,却忘记吴前辈见他都是以“考教”名义,不是在书房,也是在府里其它地方。
怎会在外头马车上等他?
……又给她添麻烦了。
虞白闭了会眼睛,再睁开看见周围刑架刑具,条件反射地紧张。
抽打泄愤的鞭索,钻人指尖的长针,铁器冷暗狰狞,有的还带着血迹。
馆里分三六九等,他曾是要被好好“养”着送人的那批,从前,这些刑具没用在他身上过。但现在……
不好说了。
虞白无声地吞咽了下。
同时又有些庆幸。
或许是从前他乖顺胆小、软弱可欺的印象太深,徐宏进竟只是把他丢在这里,手脚也没绑,利器也没收。
他视线慢慢转了一圈。
刑房外,脚步声从深长廊道另一头传来。
喀啦、喀啦,钥匙转动,门板吱呀一声推开。
来人阔步入内,没了往常绛色官服,再华贵的衣料也有种强撑之感。虞白小心翼翼看了徐宏进一眼,后者耷着眼皮,居高临下睨过来,
“怎么样,小玉儿。”
“帮着长公主糊弄本官,就没想过有一天,又落回本官手里?”
字字重咬,可见怒极。
虞白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往角落里缩得更深了些。
见角落少年抱膝蜷成一团,消瘦肩膀抖如筛糠,徐宏进方觉胸口憋闷散去些许,哼笑了声,转身走向一旁架子,抬手抚过满架刑具。
铁器碰撞,冰冷锐响连连,徐宏进眯眼听着,骂了句晦气。
太憋屈了。
钻了空子买通狱卒,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足足洗了五桶水,才洗去狱里那股污糟腐臭的味。
他徐宏进二十中举,青年入朝,官至尚书,风光十数载,就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彼时长公主提出合作,他知对方另有目的,反正他也并非全意。
原想着帮她对付张为那老贼,事成之后念他功劳,他的事也能一笔勾销。却没想到长公主此人比张为还阴,过河拆桥数罪并罚,竟要取他性命!
尤其想到一切始于开春,角落里那少年装模作样跑去东安茶馆,徐宏进怒气更甚。别人也就算了,这小玉儿算什么,也敢一道戏耍他?
他抽了根鞭子握在手里。
“养不熟的东西,”徐宏进啐了声,“跟了人家才多久,连本官对你的恩情都忘了?”
“若不是本官把你从教坊司捞出来,你早死透烂透了。本官救你一命,又把你养大,你就这样报答本官?”
缩在角落,虞白听着人走近,低头蜷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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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空鞭骤响和喝骂一同响起,“脸抬起来!”
虞白吓得一缩,颤颤抬起一点视线。
动作太慢,徐宏进显然耐心不多,骂了一声伸手朝他抓来,“我让你……”
骂声一顿。
徐宏进僵在那里,还保持着俯身伸手的动作,突然咳嗽起来。
几根长针入喉,呼吸和声音被一同钉死,徐宏进大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漏气似的嗬嗬声。
缺氧晕眩,他踉跄着就要往前倒,虞白赶忙拽住他衣领,让他倒得慢些,不要摔出动静。
把人慢慢放在地上,才发现他还紧攥着鞭柄忘了丢,虞白抢过来绕在他手腕,两下绑了个结实。
常乐借给他的话本上说,恶人行恶事前都要说很多话,他还向燕昭求证过,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只是徐宏进话实在太多了,他等了好久。
看了眼外头没人来,虞白迅速在徐宏进身上找起刑房的钥匙。翻到一半,隐约觉察有视线落在身上,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徐宏进正死死瞪着他。
长针刺穿气门,他进气没有出气多,脸色青紫双眼涨红,目眦欲裂格外骇人。
虞白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翻找。
若是从前被徐宏进这样瞪着,他恐怕已经在发抖了。但现在许是因为情况紧急,也可能是近来跟着燕昭见多看多,他竟没什么感觉。
别的不说,燕昭生气的时候,可比徐宏进看起来威严多了。
徐宏进最多算是无能狂怒。
找出钥匙,虞白起身就往外跑,可刚走到门边,脚步就又止住。
深长走廊幽暗,只有另一头点着灯,幽幽灯火下落着人影,有人守着。
他躲回门内墙边,迅速思考。
闯不出去。架子上那些都是用来折磨人的,没有真正的武器,他想要彻底杀死徐宏进都不行。
不过气门被刺,不多时他便会窒息而死。
况且就算有武器他也不敢往外闯,那人影看着不止一个,他又脑袋发沉手发软,无论如何也难敌。
贴着墙壁,虞白望向高处的窄窗,有些无措。
出去的钥匙就在手中,天地就在外头。
很简单、很近,但又好像很难。
不知燕昭正怎么找他……
这么久过去,不知她还好吗。
望着狭窄天空,虞白心里一团乱麻。
担忧、紧张、自责,酸苦在胸口翻涌,但很快,他又微微一怔。
才发现,这一幕似曾相识。
也是这个地方,也是这样的晚上。
望着的也是深夜和黎明交际最昏暗模糊的天空,脑中想的,也是燕昭在找他。
似曾相识,何其熟悉,从前那六年,成百上千遍。
但不同的是,从前想起,他总是带着疑问。
她会来吗,她愿来吗,她肯来吗。
而现在,仿佛某种定论,他毫不迟疑也无需思考,就知道燕昭会来找他、正在找他。
不知这种确定从何而来,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种在心里了。
还有一件,也不同。
他不会空等了。
虞白揣好钥匙,再次回到徐宏进身旁,开始扒他衣裳。
徐宏进还在嗬嗬喘气,但虞白停也不停,几下扒掉了外袍。
想了想,又竭力推着他翻了个身,躺到窄窗正下方。
而后快步跑到一旁,衣料团成一团递到油灯边上点着,又跑回墙角,踩在徐宏进身上抓住窄窗栏杆,竭力伸手把引燃的布团塞出去。
徐宏进缺氧濒死,但怒极拼命挣扎,扭动着想把身上的人掀下去。
虞白脚下一晃摔倒在地,手肘摔得锐痛,但看也顾不上看,紧紧盯着高处的窄窗。
他记得这外头,有草丛。点燃它,烧出烟,制造混乱,说不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