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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难行。

马车第一次陷进泥坑里的时候,景昭饶有兴致地下车帮忙。

马车第三次陷进泥坑里的时候,景昭觉得有点烦躁。

马车不知道第多少次陷进泥坑里,景昭看着完全卡在泥水中的右后轮,说:“其实走进城也不是不行。”

走进城当然只是气话。

当两辆灰头土脸的马车终于走上较为平坦的大路时,众人同时松了口气。

此时已是午后,官道两旁有附近乡民提着篮子兜售食物水果,道路两旁相隔数里地便有一个茶水摊,虽然大雨后车马少了很多,依旧人来人往,算得上热闹。

众人没有停车休息,而是一路急行,终于抢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武奚县城。

武奚虽不能与舒县相比,也是临澄稍有些名气的大城。在城内找到一家最为宽敞干净的客栈,确认客栈中可以提供热水沐浴,穆嫔当场险些喜极而泣。

正是晚间,客栈上下繁忙,热水一时半会送不上来。倒是大堂中饭菜香气扑鼻,众人下了楼,立刻有跑堂殷勤送上菜单,表示小店菜肴远近闻名,客官可以尝试。

景昭确实饿了,接过菜单看了两眼,正想点菜,忽然觉得不对,又盯着菜单看了片刻,道:“有些贵了。”

她通身上下既无钗环,也无珠玉,依旧贵气非凡,一看便是出自名门的尊贵女郎。又投宿在整个武奚县最贵的客栈上房,偏偏一张口便是士族高门最不屑的银钱。

与这些高门子弟的吃穿用度相比,区区一顿饭菜又能贵到哪里去?

跑堂愕然片刻,立刻躬身笑道:“小店有临澄郡远近闻名的大厨掌勺,手艺在整个临澄都是首屈一指,一应菜蔬肉蛋更是精心选用,或许会比其他酒楼稍贵些,但一分价钱一分货,女郎您看,楼下大堂中那一桌客人,便是从临澄县来的——临澄县乃是本郡郡治所在,都找不到比小店更好的大厨。”

这些跑堂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一分能说成十分。景昭似听非听,随意指了两道菜,转手将菜单递给裴令之。

裴令之接过菜单细看。

他在外长期游历,论起住客栈的经验比景昭丰富许多,凝神看了片刻,已经明白了景昭的意思。

跑堂揣着菜单走了。

桌旁竹屏风隔开一方窄窄的天地,景昭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忽然问道:“郎君有意出去走走吗?”

裴令之问:“现在?”

景昭说:“吃完饭。”

裴令之点头:“却之不恭。”

传说中倾倒整个临澄郡的大厨手艺好像也有限,还及不上舒县兰桂坊。

吃完这顿晚饭,景昭示意穆嫔先回房沐浴,她与裴令之结伴走出客栈,沿着街道向前。

不知是不是由于天色已晚,与舒县相比,武奚城中道路上行走的女子少了很多,且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或老妪,妙龄女郎更是极少。

这条街很是繁华,商铺一应俱全。

如织人流中,一对少年男女并肩徐行,这画面很是好看,帷帽白纱轻轻飘荡,更似仙人,引得沿途不少行人回头张望观看。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去的地方有些煞风景。

越过那些珠宝阁、香粉铺,景昭径直走进了几间米面粮油铺子。

从铺子里出来,一旁递来一条雪白的帕子。

景昭接过,细细擦净十指,想了想,还是没将弄脏的帕子还回去,说道:“多谢。”

裴令之说:“有些客气了。”

一同住过黑店、陷过泥坑,原本近乎于无的交情也上涨了几分,景昭失笑,从善如流道:“那不谢了。”

“你觉得呢?”

景昭沉吟道:“这里的陈米和舒县的新米一个价格。”

这话其实说的不严谨,因为确切说来,今年的新米还没有上市。

对于米面铺子而言,在今年新米上市之前,去年那批米依旧算作新米,只是价格向下稍微压了点。

景昭所说的陈米,其实是前年的米了。

“面也贵了很多,准确一点说,五谷、菜油都贵了很多——和舒县相比。”

景昭说:“我记得,据朝廷那边的统计,庐江比临澄要富裕,耕地、人口都更多。”

左边那家酥饼铺子里传来阵阵浓香,夹饼冒着蒸腾热气,许多路人被香气引动,纷纷围过去。

裴令之一带景昭袖摆,二人同时向后退出数步,避开人流,这才缓声道:“那要看怎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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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若说富裕,庶民的富裕与世家豪强的富裕往往是相反的。庐江是一幅画,一幅立在安济渠尽头,用来给北方看的画。”

景昭道:“这么难看的画?”

“画中当然也有瑕疵,但这已经是世家愿意做出的最大让步。表面的花团锦簇也是花团锦簇,揭开这层看似敷衍的假面,下面露出的只会更加不堪。”

景昭沉默片刻,说:“欲望无穷无尽。”

“也不尽然。”裴令之道,“只是有些人的欲望太大,连他人最后一丝喘息的余地都要夺走。”

他们并肩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身后喧嚣渐渐远去,走到了冷寂与繁华交织的夜色边缘。

远处街巷变得狭窄,房屋低矮下去,像夜色里矮矮的树桩。

景昭立刻掉头:“走吧,宵禁快到了。”

裴令之同样没有冒险的打算,二人转身,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裴令之忽然觉得有些古怪。

他短暂地停住脚步,朝身后那片冷寂夜色里看去。

仿佛有一道浓稠黏腻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凝滞在他的身后,一路上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直到此刻四下人流渐少,才变得格外清晰。

裴令之自幼容貌惊人,备受瞩目,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分外敏感,他下意识去看身侧景昭,只见她秀眉微拧,不知在想什么,丝毫没有察觉。

裴令之蹙眉,再度回望,但那令人作呕的感觉仿佛是他的错觉,一闪而逝,再也寻觅不到任何踪迹。

他问景昭:“你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景昭说:“有啊。”

裴令之精神一振。

景昭面无表情道:“我们荷包丢了。”

裴令之一怔,骤然低头。

腰间空空如也,荷包不翼而飞。

一街之隔的民房缝隙中,一男一女脚步轻捷无声,没入更深处的夜色里。

男子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麻袋,那麻袋看上去足能装一个人,分量很重,女子轻轻甩着一把柳叶薄刃,在月光下偶尔反射出一丝淡红的寒光。

身后的路面上,渐有殷红蔓延开来。

.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日,我也曾经遇上一个贼,但那贼的手艺不怎么样,被我当场抓住。”

景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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