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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颗人头之后的惊吓与恐惧都被冲淡了大半。

景昭不提则已,一提他便想起那颗散发着隐隐腥臭,狰狞可怖的人头,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胃里翻滚作呕。

看着县令脸色难以抑制地泛白,景昭神情变得很淡。

因为表态只需要一句话,然而县令到现在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不知为什么,县令忽然觉得有些冷。

或许是房中冰盆放的太多,他没有放在心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身后侍从连忙举着茶壶上来斟茶。

温热茶水驱散了周身寒意,也暂时压住了县令胃里的烦恶。他正色道:“那二人竟敢冲撞士族,死有余辜,女郎放心,我必定严厉处置。”

这句表态终于说出口了。

然而却不是景昭想要听到的答案。

笃的一声轻响。

景昭指尖点在桌面上,笑的很是和气:“大人不怪我擅自斩杀李氏?”

“冲撞士族,已是该死。”县令不假思索道,“女郎不必担忧,我等门第清华,岂容辱蔑?昔日灌夫亦不能免,区区几个微末差役竟敢冒犯弘农苏氏,张狂无忌自行取死,不过如有下次,无需女郎亲自动手,令下仆押送其人至官署即可。”

厅中有片刻的寂静。

很快,景昭淡红唇角一弯,是个温和满意的笑容。

她愉快说道:“大人宽宏。”

县令微笑道:“不足挂齿,女郎远道而来,在仙野碰上这种不愉快的事,我身为此地父母官,也有失察的责任。如果女郎行程不急,或许可以留下小住两日,也令我尽地主之谊,聊表歉意。”

景昭适时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摇头:“不了,我们姐妹这次奉尊长之命外出游学,不能在一地盘桓很久,须得尽早回家,以免家中长辈担忧。大人好意,苏和心领了。”

“游学啊。”县令捻须赞叹道,“弘农苏氏果然积淀甚厚,旧习犹存,女郎千里迢迢至此着实不易,反观如今南方的子弟们已经吃不得这个苦了,真是今不如昔。”

景昭随意道:“大人谬赞了,一切自有侍从随行安排,倒也没什么苦头可吃。只是马车坐的久了,很是难受。”

县令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举动神情,此刻注意到她无所谓的神色,与那仿佛丝毫不知民间疾苦的语气,心下松了口气,又有些鄙夷。

——久闻北方世家经历过伪朝之祸后,大不如前,仅剩门楣,如今看来此言非虚,连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郎竟都要着力栽培,想来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

想到这里,县令不由得微微一笑。

北方世家越是无能,南方世家越有机会。

当年朝廷推行科举,妄想提拔寒门庶族,最终一败涂地惨淡收场。御座上那位身为江宁景氏嫡系,竟出此下策,想来也是北方世家饱经战火之后人才凋零,可用之人寥寥的缘故。

如今看着对面那位年轻美丽却头脑空空的苏氏女郎,县令忍不住走神片刻,陷入思忖。

建元初年南方世家送往北方为官的大多都是些旁支,一来是受北方世家残余与从龙重臣抵制;二来也是因为北方边境荆狄活跃,各家不甚看好楚朝,生怕再像当年伪朝席卷北方十二州那般,将各族送往北方的得意子弟一网打尽顺手屠戮。

这几年各族对朝廷的态度已然渐转,只是因为朝中高位多被北方世家与从龙重臣占据,所以自矜身份,不愿让族中嫡系得意子弟做些微末小官,一时进退两难,只能先占据南方各处要职,再缓缓图谋。

但若北方世家人才难以为继……

转念之间,县令已经盘算了许多。

他及时刹住思绪,笑道:“女郎家中尊长果真开明,竟舍得自家女儿在外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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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摆摆手:“这有什么,北方女儿常在外走动,并不忌讳的,反而到了南方,满街未见几个妙龄女郎,颇以为奇。”

“风俗不同罢了。”

县令微笑说道,心中一哂,心想自从伪朝以来,河洛腥膻,北方十二州礼乐衣冠果然丧尽。北方这一代年轻女郎,在外行走全无矜持,竟不以为耻。

反观南方,千金之子不露相,士族郎君尚且自矜身份,女郎更是珍重名誉至极,圣人教化半点未损,又岂是北方十二州能够相提并论的?

他忽然听见景昭发问:“对了,我看这不年不节,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还在收税?那两名公差话都说不清楚,我也没搞清他们究竟要我缴的是什么钱。”

县令眉心一紧,旋即又松开,快到仿佛从来神色未改,状似随意道:“哦,这赋税一事不由本官做主,一向是听凭朝廷及州郡尊长吩咐。”

说到这里,他先向天一揖以示敬意,才道:“不过,即使朝廷及州郡免税,每隔两年也要略收一点,不多,主要是用于补充县署钱库,这部分钱大多用作修葺城中建筑道路,抚恤贫民死难等,这历来是县丞亲自负责,下辖各处情况不同,我也无法说的很清楚。”

景昭作恍然大悟状。

她说:“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她看县令的眼神已经变得极为冰冷,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县令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低声吩咐侍从挪两个冰盆出去。

正在这时,一名侍从进来,低声说了两句。

县令道了句失陪,起身出门,声音极低,轻声吩咐:“把裴氏的人先请过去上茶,我稍后就去见他们,说是什么事了吗?”

侍从声音更低:“只说有奴婢盗窃族中藏品私逃,但据传言,仿佛是裴氏有位小姐,跟着人私奔了。”

“哦?”

县令有些幸灾乐祸地咧了咧嘴:“先好生招待。”

紧接着,他跨进屋门,含笑说道:“女郎是与令妹一同来的,何不请令妹一同进来,我令内人设宴,为女郎洗尘。”

话音未落,他注意到景昭已经不在原来的座位上,而是负手端详着窗边一只造型别致的花樽。

“不了。”景昭扬起唇角,微笑道,“舍妹受了些冲撞,心情不佳郁气难解,正有些不适,恐怕不宜见人。我身为长姐,也不能将她留下独自赴宴,大人的心意我便心领了,时候不早,苏和先告退了。”

说着,她一扬手:“大人留步。”

县令自然再三坚决留客,但面前这位苏氏女郎仿佛不仅脑子缺了根弦,为人处世的礼节也十分不到位,不待推拒两番,便一振衣袖翩然离去。

望着那道流云般飘然而去的背影隐没在院门外,县令收回凝住的目光。

两名亲信拖着一个死狗般血肉模糊的人停在院外,其中一人穿过庭院前来汇报:“这便是那刘守信,已经遭了苏氏的侍卫毒打,眼看是活不成了,大人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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