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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地上半只瓷壶,不要命地扑过去,向着紧紧抓住窗框的那只手发力猛砸。

瓷壶摔碎半边,裂口处锋利如刃,一下见血两下见骨,还不等穆嫔凭着本能驱使砸第三下,车外凄厉惨叫,那只手嗖地缩了回去。

紧接着车身又是一晃,终于恢复了平衡。

惊叫声、碰撞声、兵戈相击声此起彼伏,车外苏惠拔刀劈斩,打马时顺便一鞭子抽飞了两个人。

分明距离城门并没有多远,这段路却似格外漫长。

苏惠忽然大骂一声。

远处灰白天穹之下,临澄县城墙巍峨矗立,衬得城上堞垛间露出的人比蚂蚁还要渺小。

城墙下,两扇沉重的暗红城门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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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墙上方看去,城外景象有如血海地狱。

“庶民们就是这样渺小,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稍有风吹草动,就像原野上的荒草,一茬接着一茬枯黄。来年春风吹过,又是碧草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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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袍年轻人向着城墙下走去,缓声道:“我们是放牧羔羊的牧人,眼光不应局限于野草,而应思考怎样去更好地放牧羊群。野草是死不完的,长起来又很快,但牧人不能吃草,只能吃羊。”

灰白的天穹上,日光没有任何温度,平淡照耀着天地间每一寸土地。

“必要的时候,献祭一两只不驯的羔羊。”

伴着年轻人不急不缓的话语,城门轰然闭合,顷刻间城外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混乱,仿佛连厚重城门都被撞得颤抖,脚下大地隐隐传来震感,喧嚣隔着城墙传进来,依旧震耳欲聋。

年轻人恍若未闻。

他目光一扫,忽然定住。

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车身溅上层层血痕,车壁高处的家徽却还清晰可辨。

是丹阳顾氏的马车。

年轻人走过去,还未走到近前,车前正擦拭脸上血迹的圆脸车夫已经抬头,盯着他。

年轻人对车夫的目光视若无睹,温声道:“女郎安好?”

车帘掀起,一张娇艳苍白的面孔露出来,穆嫔警惕看着他:“你是谁?”

声音不同,年轻人微怔。

很快,车帘前白纱晃动,熟悉的语调传了出来:“郎君怎么在这里?”

年轻人脸上霎时揉出担忧的神色,道:“我刚入城,便听到城外生乱,很不放心,所以留在此处查看情况。正好见到女郎马车——既然女郎安然无恙得以入城,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的声音温和、温雅,近乎温柔。

他的面容更似三月枝头桃花、七月池中芙蕖,煞是动人。

然后他道:“城外生乱,城中的安稳很难保证,两位女郎可还有其他侍从护卫?若是没有,我可派人送女郎前去官署,请官署借些人手护送女郎。”

这话说的既关怀得体,又很有分寸。再加上年轻人那张出色的面孔,只怕绝大多数南方女郎在刚经历过一场动荡之后,猛然遇上这样一个年轻好看、礼数周全、关怀备至的士族郎君,都会忍不住生出依赖。

景昭道:“多谢,护卫稍后便至,郎君不必担忧。”

于是年轻人柔和地颔首:“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年轻人缓步离去,穆嫔缩回身体,警惕道:“这人是谁?”

在穆嫔看来,这名不知为何分外热情的王姓郎君很是古怪,说得好听些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的难听些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对!怎么能把殿下比作鸡!

穆嫔在心里忏悔,然后斩钉截铁进谗言道:“这人为何热情至此?必定有所图谋,姐姐一定要当心。”

“苏惠会去查。”景昭摘下帷帽,疲惫道,“不过不查也罢,我大概能猜出他是谁。”

穆嫔惊愕道:“是谁?”

景昭道:“打着替我找男人的旗号,封锁城北码头上下搜寻账本,闹得临澄翻天覆地不得安生的人——封锁城北码头行动的主持者,不是据说姓王吗?”

多日前苏惠提过一句,穆嫔是外务不过心的性子,听完也就忘了,直到景昭提起,才模模糊糊想起来:“是他?”

这也太年轻了,而且格外好看。

虽说不及客栈里等着的那个,也是罕见的好容貌。

她话没说出口,只听景昭又缓声道:“你看他的脸,还有言谈举止,并非凡品。”

穆嫔的神情顿时更加警惕,兔子般竖起耳朵,心想往日在京城有狐狸精也就罢了,到了南方,竟然不减反增,真是奇哉怪也。

“姓王,行三,南方最有名的那位,我不识得,你呢?”

穆嫔:“啊?”

她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对她所说,猛地回头,只见淡青色衣袖映入眼帘。

裴令之从街道另一侧走来。

素衣、帷帽,将他整个人围得风雨不透,举手投足间却依旧能窥见不同寻常的风流仪态。

真正由家族精心培养、自幼接受最顶级的礼仪举止教导,那种寻常难以企及的名士风流自然而然便会浸润周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数十年一日养成习惯之后,这种行止间的独特气韵隐藏比显露更难。

方才穆嫔还未意识到,如今抬眼一看裴令之,顿时察觉到某种奇异的熟悉感。

“是他。”裴令之清清淡淡道,“与我齐名那位,王悦,庐江王三郎。”

第75章 帝王心术

“王悦。”

景昭随手将巾帕丢进盛水的铜盆,水面一丝血色氤氲开来,渐渐将水染成了极淡的粉色。

她来到榻边坐下,轻轻拧着半干的长发,道:“坐。”

裴令之在不远处椅中落座,感受到浅淡而又馥郁的香气飘来,生出些极淡的不自在。

景昭当然是个极美的少女,她承袭皇帝容貌,轮廓间有种如出一辙的文雅秀美。

但往日在京中,没什么人会刻意夸赞皇太女乃至皇帝长得漂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上位者,称赞容貌反而有轻佻不敬之嫌。

景昭有时揽镜自照,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然而对皇储来说,只要不破相,美貌与否并不重要,因此景昭也不大放在心上。

她挽起衣袖,露出半截霜雪般白皙的小臂,转过头来,言简意赅示意:“接着说。”

有些动作寻常人做来也就罢了,美人做来却平白生出另一种难描气韵,裴令之容貌冠绝南方,所见世人皆不如他,虽不会因此生出骄矜,却从不会在意旁人相貌。

不知为什么,此刻,裴令之稍稍侧首,目光看似注视着景昭,实际上却偏离少许,更像在看着窗边那盆绿草。

他开始缓声讲述自己对王悦的了解。

尽管裴令之厌倦与世家往来,但终究不是彻底避世,对于与他齐名的三人,不可能不去了解。

杨桢不必多说,那是他的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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