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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内官走了出来,和声道:“圣上传公子入内觐见,请吧。”

踏入殿门的瞬间,裴令之觉得有些冷。

并不是因为殿内当真很冷,而是因为殿内透着一种孤冷清寂的意味,就连值守在内的宫人们也显得平淡至极,毫不起眼,就像一张又一张白纸。

白纸当然不可能难看,但更没办法评价一句好看。

说得直白些,就是很没意思,很没生机。

天光暗淡,宫殿空旷幽深,大殿正中点着很多灯烛,御阶高处的御座上空空荡荡。

那里没有人。

如果裴令之抬头看上一眼,并且能够看清的话,他可能会意识到些许怪异,但面圣不能直视天颜,这是见驾的礼仪。于是他只能适时温顺地垂下眼,以一种恭谨的态度立在大殿中央,只等御前侍从说出见驾二字,便要叩首行礼。

那名引他入殿的内官站住脚步,拍了拍手。

脚步声响,六名内侍相继走来,其中三人端着三只托盘,三人跟随在后,队伍最前方是一名圆脸的中年人。

正是苏惠。

苏惠看向裴令之,笑了笑。

一路同行,总有些香火情。

然后他神情肃穆道:“公子,您选一样吧。”

三名内侍手中的托盘同时被揭开。

一条白绫。

一只酒壶。

一把短刀。

白绫在灯烛下显得很柔和,酒壶半透明的壶身中荡漾着清波,短刀的锋刃寒光闪烁。

它们占据了裴令之的全部视野。

耳畔传来苏惠叹息的声音:“公子,请您择选吧。”

.

景昭端坐案边,长发委地,手不停挥,朱砂淋漓滴落,在纸面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朱红痕迹。

奏折堆成小山,一场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带来的麻烦却无穷无尽。

张、王二位属官跪坐下首,不断分拣出重要奏折,恭恭敬敬呈递上去,另两名女官侍立在旁,将批好的奏折晾干分类,预备发还有司。

皇帝从不是宵衣旰食日以继夜的勤政君王,奏折向来只捡最要紧、举足轻重的那部分过目,余下的自有诸丞相检阅呈递,偏偏这几日大雪,奏折部分积压,皇帝索性命人送到景昭手里,要她亲自处置。

这当然是极大的荣耀,景昭不能说半个不字。

咬牙批完半人高的奏折,景昭手都木了,听得殿外有人求见,第一反应就是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半个也不见。

然而不能不见。

来的是礼部主事钱策,钱主事小心翼翼捧着今年祭祀文宣皇后的文书入殿,请景昭先掌一掌眼。

事关母亲的祭祀,景昭自然上心。

她勉强打起精神,仔细过目,指出几个显然是刻意留给她来点破的细枝末节,合上文书道:“钱主事费心了。”

钱主事受宠若惊,连道不敢:“这是臣的分内之责,能得殿下抬爱,礼部上下同感欢欣——只是还有一事,恳请殿下指点迷津。”

这份姿态未免也摆的太过谦卑了些。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两句话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个意思。

景昭颔首:“说吧。”

钱主事满脸犹疑,倒有九成九是真的,他一咬牙,冒着汗道:“殿下,是关于南陵那……那件事的。”

刹那间,景昭轻轻叩着桌面的手指顿住。

她一直含着似有若无的淡笑,此刻迅速凝结在脸上,但皇太女的养气功夫毕竟登峰造极,只有片刻的失态,快到钱主事甚至来不及看清,就又消失了。

钱主事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情急之下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然而他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否则这个烫手山芋也不会被塞到他手里,一着急更是满头冒汗,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无视钱主事额间豆大的汗珠,景昭轻飘飘吐出四个字:“押后再议。”

她的兴致算是全部败光了,顺手撂下文书。

见皇太女意兴阑珊,宫女连忙将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礼部主事请了出去。

殿内属官们飞速翻阅奏折的声音静止了,一男一女两名属官脸色都在极度紧张中涨得通红,彼此偷偷瞟着对方,似乎想从同僚身上汲取一点勇气。

如果不是他们的坐立不安太过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含羞带怯的相亲。

景昭出神片刻,忽的放下笔,开口时声音如常:“什么时辰了。”

宫人急忙答了。

“芳时呢?”

“回殿下,穆嫔娘娘入宫去帮着筹备宫宴了。”

“脚好了?”景昭道,“胡闹。”

她微嗔一句,也并不见如何恼怒,又道:“裴郎君呢?”

宫人连忙道:“回殿下,奴婢们一直派人在宫里守着。”

守着有什么用?

景昭摇了摇头:“备辇。”

话到唇边,她又改了主意。

她一手托腮,思索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说:“算了。”

.

“公子。”

苏惠的声音就像催命符,轻飘飘地飘过来:“您这是抗旨。”

大殿里只有这催命般的声音飘荡,如果此刻大逆不道地举目四望,殿内尽是纸糊泥塑般面无表情的宫人内官,身周是燃起地龙都无法驱散的刻骨幽冷,而御座上那位是天威难测阴晴不定的至尊帝王。

一切仿佛都走到了绝境。

这场入宫面圣的召见,原来只是一个陷阱。

天子看重储君无微不至,自然要未雨绸缪抹除掉一切可能影响储君心神的威胁。

裴令之垂眸,望见自己的袖摆依然保持着极度的稳定,没有丝毫颤抖,仿佛到了这步田地,内心依旧不起波澜。

那名引路的内官诚恳道:“公子,这是圣上最后一点慈悲。看在太女殿下怜惜你的份上,为公子保留一点体面,如果弄得太难看,未免与公子的盛名不相符。”

裴令之忽的抬手,似是要去取面前那把短刃。

苏惠不动声色掩住眼底的遗憾。

下一刻,咣当!

裴令之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托盘,短刀当啷落下,尚在空中便被裴令之一手捞住,干脆利落拔刀出鞘,内侍齐齐后退一步。

唯有那名内官毫无畏惧,沉声道:“放肆,御前怀刃,罪无可赦,公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裴令之抬首,厉声喝道:“我奉圣命觐见,奉太女之命入宫,若要赐死我,除非明旨颁发、玉印俱全;或是天子口谕,金口玉言。否则仅凭公公言语,恕我不能轻信。”

内官喝道:“这里是皇宫!”

说着,他一挥手:“拿下!”

冰冷的刀刃擦过指尖,一阵尖锐剧痛传来,仅仅只是轻轻一碰,裴令之指尖血流如注,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但极度紧张之下,这份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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