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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女儿的眉心,声音同时变得冷肃:“不要给上位者心里扎刺,明白吗?”
见母亲肃声,柳知哪里还敢安坐椅中,立刻起身拜倒:“儿愚钝,幸得母亲教诲。”
柳希声看着女儿,缓和声气,道:“你一向很聪明,我在你这个年纪,不见得比你更会做事。但你不能自矜,在这个朝堂上,没有人是傻子。”
“你是干臣,朝堂里不缺干臣;你够年轻,天底下年轻俊才多如过江之鲫;你是女子,京城里仔细搜罗才女,百名千名未必有,十名二十名还是能找出来的。”柳希声语重心长道,“为臣之道,第一是把君王看得够重,第二就是把自己看得够轻。”
“如果把自己看得至关紧要,又要地位又要实权又要尊荣又要名声,再一口气留十条八条后路,那离死也就不远啦。”
她挥手叫女儿起身。
又有一名侍从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柳希声便笑了:“看见了吧,聪明人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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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孙初诞,夙慧外显,英华殊异。”谈国公仔细咂摸着圣旨上的辞藻,又对妻子说,“快跟上,咱们可不能掉队。”
国公夫人没好气地道:“还用你说?”
论起权势,谈国公府纵然急流勇退,风头也丝毫不逊,但论起揣摩上意,勋贵武将仍然要排在文华阁丞相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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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侍从早早出门,四处游逛,一打听到几位丞相府上开始散福钱,立刻便回来报讯。
国公夫人当即命人抬两箱子铜钱出去,想了想,又未雨绸缪地令人拿了银子去钱庄再兑几箱散碎铜钱,而后才往书房来。
谈国公正在奋笔疾书,抄写门客早就替他代笔拟写的几篇贺表,准备稍后便递进宫里。
国公夫人凑过去看了一眼,指着几处提意见:“改一改,这几处典故用的太深,不像你的水平。”
谈国公连忙改了,又有些担心道:“儿子呢?”
想起儿子,一贯端庄的国公夫人也忍不住叹气,道:“哎……我没敢去看他,要不你去看看?”
谈国公:“……”
夫妻二人硬着头皮,相携前去外院探望儿子。
谈照微正在拟写贺表。
与父亲不同,他自幼在东宫读书,文学造诣虽不算顶尖,却也很拿得出手。父母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给贺表收尾。
国公夫人疼爱儿子,闲来无事都要夸奖几句,伸头一看,称赞道:“真是文辞俱佳,性灵外显,不愧我儿。”
又很小心地道:“不如一起递上去,你父亲也拟好了。”
谈照微道:“也好。”
见他神色并无太多异样,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反而心慌。谈国公干咳一声,便道:“这确实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于国于家都该好生庆贺,咱们家也散点福钱。”
谈照微一本正经:“确实当贺。”
国公夫人心更慌了,借着袖摆遮掩悄悄掐了丈夫一把,意思是你看儿子这是想开了还是出问题了?
谈国公心想我也不知道啊。
父母那点眉眼官司,自然不可能逃过谈照微的眼。他觉得有点没意思,遂道:“父亲母亲不必多思,东宫有嗣,这是喜事,有什么值得不悦的呢?皇孙落地,太女殿下一桩心事可以消泯,朝局更加安稳,储位稳固至极,自然该为殿下贺喜。”
国公夫人乍一听没觉得不对,还松了口气。
直到和丈夫回到内院,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下掐的谈国公差点没跳起来:“不对,照微这是压根没把储妃放在眼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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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各处府邸,悲喜不同,却都和此刻尚在襁褓的景元枢没什么关系。
景昭仍然不被太医允许到处走动,极力劝谏她坐完月子,仔细补养元气。
但对于皇太女来说,既然已经捱过产育,她当真一天也不想在床上再待下去了,哪怕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已经开始召属官臣僚依次进来议事。
身在皇宫,养育儿女这等琐事,自然不必皇太女躬亲处置,甚至连太女妃都不必时时挂心。皇孙生来便按例配有四名乳母、四名宫官、十六名侍从,这些都是殿中省精心择选的人,身家清白耿耿忠心,若是一人出了问题,其他人也要受责,彼此加以制约,又有内卫暗中看顾,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孩子太小,裴令之不放心,于是每天只去修书半日,余下半日亲自看顾,还能挤出时间处理些穆嫔无法一言而决的宫务。
景昭倒是成了最闲的那个,可以空出手来重新梳理政务。
她这有条不紊的清闲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
皇孙满月宴近在眼前的一个晚上,皇帝又命人传召景昭去明昼殿。
彼时景昭已经准备睡下了,听说皇帝传召,披着头发和裴令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只好简单换了衣裳,束起头发,赶过去听皇帝教诲。
十六口半人高的箱子像一座丛林,把无助的皇太女围在中间。
景昭颤声:“父皇……”
正殿的御阶高处,皇帝俯首下望,平静道:“朕起兵至今,所有的内卫布置、各司卷宗,尽在这里。”
“两月之内,梳理清楚,不解之处……”皇帝微微一顿,“可以来问朕。”
“两个月?”
皇帝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他一拂素衣,转身便走。
眼看皇帝便要消失在殿上的阴影里,景昭转过头,怔怔环顾身周十六口木箱,慢慢扶住了身边那口箱子。
梁观己恭谨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景昭扶着箱子,一手按住眉心,慢慢坐了下来:“……去给储妃传一句话,今夜本宫不回去了。”
内卫布置向来是最大的机密,景昭不敢召外朝属官臣僚,匆匆遣人传自己的心腹,将这十六口箱子里的文书卷宗过目梳理。
由于太忙,她连元枢的满月宫宴都差点忘了。
紧赶慢赶,赶在皇帝定下的两月期限前梳理完内卫文书,景昭去明昼殿复命的时候,熬得形容憔悴脸色发白。
自从元枢满月,景昭重新开始照常出入上朝、议政理事,皇帝就又将景昭的公务全部移交回去,轻易不肯出明昼殿。
此刻景昭形容憔悴,皇帝倒是越发超然,他迎风立在栏杆前,任凭夏日和软的风拂起袖摆衣袂,满头长发松松一束,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听完景昭禀报,他也只淡淡嗯了一声,说句不错。
景昭连日来熬得昼夜不分,心底又始终不安,终于承受不住,轻声试探:“元枢百日快要到了,父皇不如赏个脸,亲自坐镇吧。”
皇帝向来冷淡,东宫办满月宫宴时,也只按例赏赐,不曾出面。依照他的脾气,百日宴照旧不会放在心上,无非就是再赐一次。
景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