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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一些恶趣味,小白小白地叫听着像极了阿猫阿狗,祁殃也确实很多年没叫过小白了。
次日一早,潜意识对雪景的幻想让他很早就凭意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被人抱在怀里,抬头看去,晏宿雪也恰在此时掀起眼皮,低眸对上他的视线,与祁殃不同,对方眼中不见一丝睡意。
穿衣洗漱,收拾好后,祁殃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期待推开殿门,指尖最先感知到凉意,紧接着一股清冽又令人舒适的寒气扑面而来,光被框进天地间的白茫里,殿前阶下玉石积雪,远处的亭台、池塘、白玉兰都裹在素白中,凉风携着极细的冰花拂过脸颊,他惬意地眯起眼睛,世间静得只能听见雪粒簌簌落下的轻响。
祁殃将殿前的玉阶扫干净,拉着晏宿雪坐下,那人坐得比他高一阶,他则坐得更往下,这样方便用扫下来的雪推雪人。
晏宿雪看着他的发顶,视线又移到他拢雪的双手上,抬手虚触了一下他的肩膀,为其贯入一线御寒的灵力,“……冷不冷?”
祁殃摇摇头。
雪被拢成一堆,他慢慢拍实塑出身子,“你在外面和在樊阙里,都是无所不能,但是在樊阙里真的很好。”
“什么好?”
“在外面你是救世主、上苍、神明、耶和华,在这里你是哆啦A梦、神笔马良、聚宝盆、阿拉丁神灯。”
祁殃知道他听不懂,像是自说自话,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将刚滚出的小雪球叠上去做脑袋。
这个角度晏宿雪只得见他半分明媚的笑颜,半晌问道,“……什么区别?”
“所有信徒想要的圣者和我一个人想要的点金术的区别。”
“我也想只当后者。”晏宿雪垂眸看阶下,薄唇轻启,“但不当前者我又何来点金术。”
祁殃没回头,刚要说什么,听那人又道,“不当神,你更不会拜我,不会遇见识得我,就算识得,天下人那么多,你也不会在意我是否会点金术,不会问我要金子。”
他堆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他绝不是因为晏宿雪的话,他只是堆完小雪人了,正在打量雪人还缺什么。
缺手,眼睛和鼻子。
于是祁殃起身,独留晏宿雪在台阶上坐着,自己则去池塘边的雪地里找东西。
他低头找了许久,拾了两根差不多长短的树枝、三颗差不多大小的鹅卵石,回来蹲在雪人旁边,给它安上胳膊、眼睛和鼻子,指尖和掌心已被冰得泛红,殷红唇瓣间呼出的气凝成白雾,漫过他如瓷如玉的脸庞。
晏宿雪默然凝视着他,伸手拨开他披散在肩的长发,刻意用灵力温过的掌心贴上那人颈后。
还未起身便被扣住后颈,祁殃蹲着,懵然抬眼望向对方,卷翘的长睫簌簌轻颤,雪地润和的清光自下而上打在他的下巴、脸上和眸中,清澈的眼底水光漾动,分不清是惊是疑。
这个姿势这个视角,感觉自己像条拴着绳的宠物,祁殃意识到这点后心中不适,刚想将对方压制自己的手拉开,晏宿雪指尖用力,扣着他的后颈迫使他微微仰头,凑近亲了亲他的眼睑,又在对方条件反射阖上眼皮时,吻上他的唇。
只是那样唇瓣相贴着厮磨吮吻了片刻,晏宿雪将他从雪地上拉过来,祁殃双腿蹲得有些发酸,被搂着腰坐在他的腿上。
晏宿雪又这样抱着他,环着他的腰给他暖手,胸膛贴着脊背,心跳和呼吸都如此亲近。
倚在那人怀中时,祁殃总会反应迟钝,迷蒙地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像他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突然发觉原来拥抱可以这么让人心生动摇,他开始怀疑自己爱上江桎、爱上鸠漓,是不是也是因为对方的怀抱,那他也可以再无条件地爱上晏宿雪。
虽然这个推测很可怕,对双方来说都称得上是一场飞来横祸何罪至此,但实际上就算能这样推理,祁殃对他们的感情也绝对算不上爱,这个定义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始末能有一端是爱的话,倒也不会这么煎熬。
其实每当情至浓时那人握住他蜷缩麻木的手指,指尖擦上他汗津湿润的指腹的一刻,祁殃也有那么几次体会到了所谓的“意义”,可当他想起那是谁的指纹谁的呼吸谁的体温时,这种“意义”的给予反倒让沉沦迷眩成了一种清醒的罪孽。
他不觉得晏宿雪心理上受的折磨比自己少,在樊阙里做的一切事都谈不上动机,只不过一方本能驱使而另一方本能顺从,与过往的真实仅仅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纸,谁都看得到,谁也没戳破,谁都在等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
……
这样平淡的日子又不知过了多少天,直到一日祁殃从床上睁开眼时,没有再如往常见到那人的身影,也没了熟悉的鲛丝帐。
樊阙,开了。
他于床上坐起身,惊异地环顾四周,望着熟悉的未曾变动的陈设布局,记忆翻涌,想起现下所处正是自己当年的殿宇——
金和殿。
他们现在回到了九冥山上。
为什么突然说开就开了。
难道鸠漓那边找到了位置,做了什么。
耳边好像有人群在哀嚎尖叫,在急风在吹,但他听不清,五感与外界之间好似有一张保鲜膜隔着。
祁殃像是才骤然意识到什么,浑身发冷,腿脚发虚有些踉跄着朝殿外跑去,仓皇推开殿门,黑色结界将整座金和殿笼罩在其中,犹如一张兜头而下的湿沉裹尸布,微缩的瞳孔只剩下天地间那一白一红的两个人影。
晏宿雪此时一手掐着那红衣人的脖颈,站位相斜着,从祁殃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鸠漓的背影和一点侧脸,晏宿雪则早料到他会出来,微微抬眸,正好对上祁殃的视线。
那人太平静了,祁殃却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尽管已经对这一幕预想了无数次,他仍是呼吸困难、五脏痉挛,同时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抬手,魔气聚成的一把玄色弓箭幻化在手中。
拉弦,对准晏宿雪的心脏。
“放开他。”
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同那人一样平静了,他如梦初醒,其实已经无数次在将要被沉重的痛苦压垮时、在将要脆弱跪下的前一刻不得不无比淡然地站得更直。
而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晏宿雪,放开他。”
箭尖处魔息萦绕,幽冷寒光与他耳下的那颗血红琉璃珠上交相一闪,对准致命处不偏半寸,只要祁殃指尖稍微一松,顷刻便能贯穿那人的心脏。
他自然杀不了那人,他在心中哀求。
晏宿雪面上不见半分波澜,指节扣在那颈间的力道稳如铸定,只默然立着,好像在等,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就好像捕鼠的狸,猎兔的狼犬,缚鱼的鹈。
他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