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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样子太具有迷惑性,对方的鼓励让程沛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总之,在那天晚上下班之前,程沛已经松动了下来,他请沈恪回去和另外两位成员商量,也请沈恪再多斟酌一些,而后便关了店门,和沈恪坐同一班公交车回了学校。

和沈恪同组的那段时间,是程沛上大学的那一年里为数不多的,最为焦虑的时刻。因为没有任何比赛的经验,程沛显得格外生疏,他钻研了很久,到后期快开学的那一个月,他辞掉了咖啡店的兼职,每天泡在图书馆,不断地去查找优秀的策划书和案例。

好在他并非朽木,废寝忘食一段时间之后,他进步飞快,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和李砚一同整理资料,撰写文本,两人迅速熟悉起来,接触的时间比沈恪还要多。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程沛偶然听说了沈恪的父母离异的消息。

当时正值心桥协会换届,要上大三的沈恪没再留任,离开前亲自挑选了两位接手的负责人。程沛有幸在列,虽只是个副职,但觉得沈恪也算公允,没有昧着良心。

换届结束后,沈恪在海边租了个别墅,组局出去团建。程沛不喜欢太多人一起,但沈恪问他了,他没多犹豫,也就答应了下来。

程沛和自己同部门的人交情一般,有活动几乎都是和沈恪待在一起。或许正是这样高频率的接触让程沛产生了和沈恪很要好的错觉,在看到独自站在厨台前,专注于熬香菜鸡蛋汤的沈恪时,程沛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我看你平常假期都不回家的,你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

沈恪回头看了他一眼,比起程沛的斟酌和犹豫,倒是坦荡许多,他对程沛说:“我父母离婚了,我爸有自己的新家,我妈跟她新男友去了外地,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程沛听得发愣,觉得这里面的关系好像有点复杂。他消化了一会儿,好似真的很难理解一样,发自内心地询问:“……为什么?”

“你是说他们离婚原因吗?”沈恪正低头打鸡蛋,筷子敲击着碗壁,发出很有节奏的哒哒声。程沛发现沈恪动作很熟练,在此之前,应该没少自己做饭。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还很小。但大概是性格不合吧,再过下去没意思。”

沈恪对他笑了笑:“不过也好,他们二位过得好就好,不然硬凑在一起天天吵架,我可受不了。后来我爸再婚,我每年就能收到三份压岁钱了。”

他说这话时神采奕奕,程沛却没能同他一样顺利地笑出来。那时候他心想,生活果真是一场荒诞无比的闹剧。

像他这样的人也就算了,命运是一团乱麻,捋不清、扯不开,中间再怎么折腾,也只是徒增波澜,自我慰藉,一眼望到头的本质不会改变。

但沈恪不一样,程沛心想,如果自己是上帝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给沈恪一个完全顺利的人生。

“程沛,”沈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火,锅里的鸡蛋已经熟了,汤面上漂着一层漂亮的蛋花。

沈恪叫了他一声,脸上笑容未减,他站在离程沛很近的地方,低头望着程沛,表情有些得意。

“我看,用不着我家里人,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挺担心我的。”

“怎么,对我这么上心的吗?”

程沛大脑“嗡”了一下,下意识说“没有”。可他也没解释别的,闷声说了句“我出去了”,转身就往外走。

沈恪却扯住了他的手臂。

他将厨台上的小碗拿过来,舀了一小勺汤递到程沛嘴边,半劝半哄地说:“别生气嘛,来,帮我尝尝味道。”

程沛看着汤面上漂着的香菜叶,有些抗拒。但沈恪还在看他,眼睛弯弯的,程沛犹豫了几秒,还是屏住呼吸,很听话地张嘴喝掉了。

别墅房间有限,安排到两人一间。程沛原想趁晚上睡前再跟李砚捋一下策划书剩余的细节,但被沈恪截了胡,扣住了肩膀往楼上带。

沈恪不跟他聊比赛,也不看他的策划书,一沾床就要程沛关灯睡觉。

他们租的别墅离海不远,夜里,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窗外有明净的月光,和隐约的海潮。

程沛闻到了很近的薰衣草的味道,笼罩在他身边,温暖而清新。两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沈恪再一次叫他:

“程沛,毕业后你会留在北城工作吗?”

程沛没想过这些,曾经有过期望,但大可能不会实现。他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沈恪“嗯”了一声,语气心不在焉。

沈恪没听出来,说:“那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见面。”

程沛没再应他了,沈恪也没再闲聊,他太困了,没多久,程沛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程沛刻意多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翻身。他动作很轻,脸偏过去,看到了朦胧的月影里,沈恪高挺的鼻梁和颤动的睫毛。

程沛平静地注视着,发觉此刻的沈恪少有的宁静温驯,使得这张平常他不敢多看的脸带给他很多的遐想和冲动。

他很想上手去碰一碰,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手抬起来,又放下,犹豫了很久,也只是帮对方扯了下被角,遮住了下巴。

九月份热度未散,策划书的收尾赶上了程沛开学课业最多的时候,再加上协会需要招新,程沛进入了史无前例的忙碌阶段。

偏巧沈恪又在这时横插一脚,在正常的活动时间里见不到他,便会以修改PPT和答辩稿为由,要求程沛每天中午到图书馆见面。

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少,即便见到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也是各做各的事,没太多话题可聊。但程沛从不拒绝,把沈恪的需求看得格外重要,几乎每天都随叫随到。

那段时间程沛很少午休,有时忍不住犯困,便会在沈恪收拾东西去上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休息。

沈恪走的时候没声音,但程沛醒来后总能发现在自己肩头披着眼熟的外套。

除此之外,偶尔程沛也会在桌角看到自己喜欢的咖啡,校外甜品店需要排队很久才能买到的甜点,不过更多的还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沈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摆在程沛手边。

木头小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在看到被摆成乖巧姿势坐在桌边的小人时,程沛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沈恪的用意。沈恪爱开玩笑,常说程沛迟钝、倔强,不够机灵,就像木头一样。

程沛从不反驳,沈恪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明白很多东西,比起沈恪要更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边界。他心态无比平和,不该想的,绝对不会妄图去占有,他能对沈恪说很多漂亮的话,毫不吝啬地表露自己的仰望和赞赏,也会隐藏一部分的情感,让自己的存在看上去简单、纯粹,而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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