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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囚徒的呻吟不时传来,更添阴森。

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狱卒停下脚步,取下腰间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拣出一把插入锁孔,用力一拧,发出咔嚓的刺耳声响。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更为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

皇甫嵩未发一言,提步跨入牢內。

这是一间约莫丈许见方的囚室,仅在靠墙处有一扇尺高的窄窗,透进些微天光,室內昏暗。地上铺着一层潮湿的稻草,散发着很浓的霉味。

何颙披着一件单薄的囚衣,正盘膝坐在草堆上,背对着门口。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數日监禁,他形容雖有些憔悴,发髻微乱,但目光依旧清明,并无颓唐之色。

“伯求。”皇甫嵩待狱卒退出并将门虚掩后,快步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

何颙看清来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声音略带沙哑:“义真兄,竟是你。此地秽浊,何苦前来?”

皇甫嵩随即上前,扶住何颙:“董賊倒行逆施,天下共愤。如今之计,唯有行雷霆手段诛杀之,方能匡扶社稷。”

何颙雖身陷囹圄,精神尚可,闻言,他眼中精光一闪,微微点头:“义真所言甚是。董賊不除,国无宁日。只是,我等皆赤手空拳,他爪牙遍布,城中兵马皆为其所控,如何能成事?”

皇甫嵩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清:“吾已暗中联络昔日旧部及城中忠义之士,尚有不少人心向汉室。董賊虽凶,然其骄横跋扈,必有疏漏。只要寻得良机,便可群起响应,直取其首级!”

“邪不胜正,董賊必亡!苍天有眼,岂容此等恶贼长久猖獗!”何颙眼中烧起火焰,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

董卓入京以来,京师内外如遭劫掠,强取豪夺,横征暴敛,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朝中忠良或被无故杀戮,或被罢黜官职逐出京师,或如他这般身陷牢狱。

“伯求且在此安坐,待董贼得诛,国家匡扶,朝廷重整,还需伯求继续为为社稷效命。”皇甫嵩宽慰他。

何颙深深点头,神色愈发坚毅:“义真放

心,颙虽身在狱中,但心系社稷,绝不会因而消沉。”

二人复又促膝长谈良久,随后别去。

就在皇甫嵩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对了,还有一事。昭奕,已然进京了。”

闻言,何颙眼睛为之一亮。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眼前。数年前,他随谢乔入西凉,亲眼见证她如何治边地,如何勤政为民。而后黄巾暴.乱,党锢解除,他心怀满腔热血,辞别西行,赴京求仕,期待着能够在朝堂之上为国为民建功立业。

可现实却如此残酷。阉党虽除,朝廷依然腐败不堪。如今更是董卓当道,朝政黑暗至极。

他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荒漠中的那座榆安城,梦见城中百姓怡然的笑容,梦见沉甸甸的麦穗。

而她,就像是照进这漆黑乱世的一束光。

李儒在前引路,脚步不疾不徐,袍袖轻摆。谢乔随其后,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穿过几条鹅卵石铺就的夹道,绕过一丛枯黄的修竹,方至一处偏僻馆阁。

阁内陈设简单,却也整洁。

阁中光线黯淡,仅靠几扇糊着麻布的窗棂透入些许天光。陈设极为简陋,一张木案,几张草席,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尘埃。

两道身影映入眼帘,让谢乔脚步一顿。

此情此景,她大概也能猜到二人的身份。

一位虽形容憔悴,凤钗已失,发髻然散乱,但雍容未减分毫。

另一位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眼中满是驚恐与绝望。

此二人,正是何太后,以及被董卓废黜为弘农王的少帝刘辯。

谢乔的心沉了下去。

她几乎能预见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史书上的寥寥数笔,此刻化为冰冷的现实,压得她喘不过气。

李儒脸上毫无波澜,他缓缓踱步至阁中央,目光在何太后和刘辯身上扫过,仿佛只是在处置两件无关紧要的旧物。

“太后,大王。董相国赠美酒,请尽饮之。”他一挥手,侍从立即会意,端着托盘上前。

两樽酒。

酒樽精致,里面的液体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何太后死死盯着酒樽,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嘴唇翕动,似想说什么,却终究未发出声音。她大概认命了。

“相国莫非要害孤?”刘辯问,仍努力保持着一丝帝王的威严。

李儒面色不变,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非也非也,大王多虑了,相国只是偶得佳酿,不忍独饮,特相赠也。此酒醇香,大王莫要辜负相国的一番好意。请。”

刘辩自然不信。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明白眼前这两樽酒意味着什么。

他仰起头,望向那扇透着微光的窗棂,忽然凄声悲歌:“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歌声哀切,回荡在小小的馆阁内,字字泣血,句句含悲。

谢乔静静站在一旁,垂下眼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如木石般无动于衷。

现代人的道德准则,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只能冷眼旁观,她只能,也必须,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将这血腥的一幕,刻进脑海。

何太后凄然一笑,端起酒樽,“辩儿莫怕,黄泉路上,母后陪你。”

随即一饮而尽。

刘辩泪流满面,亦举杯一口饮下。

两人相对而坐。片刻之后,嘴角皆溢出黑血,倒地气绝。

谢乔默不作声,心却如同被投入冰窟。她知道,自己今日所见,必会被董卓视为一种另类的投名状。

李儒立于一旁,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拂去案几上的微尘。

他转向面色苍白的谢乔,语气平淡无波:“弘农王已薨,关东诸贼,再不能以此为号召。”

谢乔喉咙有些发紧,她微微躬身,低声道:“李先生所言极是。”

李儒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离去:“今日,昭奕所为,相国均看在眼里。”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几名仆役便送来一套崭新的官服。

那是一身皂色的深衣,以厚实的細麻布裁制,领口与袖口皆用深红色丝线绣出云纹,针脚细密。另有一顶进贤冠,梁数不多,却也规整。腰间所配的绶带是青色,上面系着一枚小巧的铜印,刻着“少府之印”四个篆字。

先着中衣,再穿上那件皂色深衣,衣襟交掩,以带束腰。

子姝为她将长发绾成髻,再小心翼翼戴上进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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