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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农人的身上,他以为他是在好奇,便笑道:“近来有土断之政,断为黄籍的可去占田,你若好奇,也可试一试。”

拓跋焘无奈地露出了笑容,“我只怕我是浪费了好田,郭先生,我才十岁呢。”

郭希林却摇头,“我看你身材颇为健壮,当能做得不错才是。”

虽说有机会他倒的确想试一试,但到底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事物。拓跋焘叹了一口气,坦然道:“我实不懂得此事,不敢去占这田,让先生见笑了。”

郭希林心中已对这个少年颇感满意,他原本只是觉得,不能辜负毛修之的好意,故此带他一游,观察二三也就罢了,但事实上,这名少年一吐然诺,必定达成,加之他对父母的孝顺之情发乎性情,说话坦坦荡荡,从不掩饰自己的弱项,这样光明磊落之人,他根本不需要担心他对他家有什么不利。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人物,恐非池中物,他能看得上他家的门楣吗?

郭希林心中也是犹豫不决,他不是什么能将心事藏得很好的人,因此在走到故城的时候,拓跋焘便看了出来,“郭先生有什么忧心事?”

郭希林一怔,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发觉了心事,实在是有点没有面子,但对方话都问出来了,他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笑。

“杜小郎,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讲。”

拓跋焘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哦?”

郭希林张了张口,又闭上,见拓跋焘有神的双眼炯炯注视着他,他轻叹一声,道:“你可知敬之公信中同我说了些什么吗?”

拓跋焘眨了眨眼,郭希林却没待他说话,径自讲起了自己的家境,“我乃是家中独子,父祖辈颇累积了些家业书籍,传到我辈,也算丰衣足食,我只有一儿,体弱多病,我与我妻感情甚笃,她不能再生育,我儿虽聪慧,我却担心若我过身,他一人如何能够撑得起门楣,保住家业,故此我时常想,要收养一名义子,帮扶我儿,寻访了两年,却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敬之公知道我的难处,故此特意送你过来,实是……让我见一见你——”

话说到此处,拓跋焘不须他再多言,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思索道:“所以毛公是希望……嗯,我成为这个人选?”

郭希林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这事多少有些难为你了,你生性不凡,想必去哪里都能有一番事业,我家门楣低,到底衬不上你,我只是觉得此事若不同你说明,把你瞒在鼓里,实在是不妥。”

拓跋焘脸上的笑容微微变淡了一点。

他低头想了想,神情认真地说道:“先生何必在意,你纵使不告诉我,也不过只是你和毛公之间的一番来往。我一介童儿,谈什么事业,都是太早,门楣高低并不能成为我拒绝的理由。”

郭希林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那你——”

“可我不能答应您。”拓跋焘脸上的笑容却全然消失了。

“我没有父亲,纵是改姓也无关紧要,可是……郭先生,我没想好我的前路要怎么走,这件事我若随随便便答应了,是对你我二人的不负责。”

郭希林怔了怔,看着拓跋焘,片刻后道:“你……打算何以为生?”

拓跋焘无奈又洒然地笑了,“我会想办法,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郭希林沉默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有心,我可以举荐你——”

“这就不必了。”拓跋焘笑着打断了郭希林的话,“我居无定所,也不过一介孩童,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

郭希林没有再说话了,拓跋焘说得坦荡,他倒也没了窘迫之感,心中虽有可惜,但想来终归是和人结下善缘,见他坚持,也没有怎么再游说,于是他干脆转移了话题,道:“小郎心不在此,我既知道了,便不勉强。既然如此,今日只作游玩,我同你继续介绍江陵城,可好?”

拓跋焘笑着点了点头,道:“善。”

?

于是这一日,两人在江陵城东好生游览了一番,回到郭希林的宅邸时,已是日渐西沉。

拓跋焘眼尖地看见宅邸前方有一个人在等候着,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郭希林察觉到了,疑惑地转头问道:“小郎怎么了?”

拓跋焘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

那个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卢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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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没有暴露,只是平静地与郭希林道了别,转身走进了夕阳下融融的金色街衢。

他一边走一边想,卢玄果然没有如他所说的去魏郡访友,他果然是要来南朝的。

这是不是某种怪异的巧合呢?

他知道自己这一离开,与郭希林的往来势必将断掉,他也将亲手掐断一种未来的可能性,但他心里没有半点憾恨之感。

不是因为他问心无愧,只是因为他此刻依旧茫然。拒绝并不是因为他不愿找到一个家,只是因为他也不知自己愿不愿意。

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南征之后逼死东宫的时刻,那些时日里,他也是每时每刻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仿佛每多做一件,就多错一件一样。其实他也没想好前路该怎么走,他来自异世界,这个时代没有属于他的羁绊,他不想成为北朝的皇帝,纵然怀有雄心壮志,那也不过是空谈,而他根本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切入点。他之所以在此,只是因为他想来看看南朝。

两个月了。在这个地方,他已经看到了许多他想看的东西,也许在遥远的远方,也有更多他想看的东西,可是到了这里,拓跋焘又觉得也差不多了,兴致到了,他也该回去了。可他还能回到哪里去呢?天地辽阔,而他已经没有了归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重生至此,是真的自由了,没有什么羁绊他让他感到可以全身心投入的东西,可这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水飘荡,却没有自己落脚之处,世间广袤无垠,而他却只能在此时此刻感到孤独。他可以延续前生的执念,但这也毫无意义。可是要他就此去死,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拓跋焘很少感到惆怅,但在此时此刻,异地异时,他忽然泛上了一种浓浓的乡愁。他是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他为之悲欢,为之疯魔的时代。

在他死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的几个儿子,还有他最爱的孙子,又会如何呢?这一切他不得而知,放诸眼下,他也不需要知道了。

就在这时,有风吹来了。他的衣襟被吹开。

拓跋焘低头正欲整肃衣衽,却看到怀中躺着一张黄纸,他微微一怔,然后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那是毛修之为他办理的黄籍,如今异乡异客,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自己也是有身份的。当他来到这个时代的最初,他就与人有了羁绊。

如今的他是北朝的难民,立下了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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