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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从见到他开始,他其实就已经在期待他成长为那个他所认识的宿敌的模样了。
拓跋焘佯作无事,先是露出了淡淡的惊讶,然后转变为若有所思,“这的确是大事,又的确——不那么大。”
郭希林叹道:“三年来,府君一概听令行事,荆州也是无事,他若亲为理政,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是少年人意气用事,惹出祸患——”
拓跋焘不待郭希林说完,便笑道:“阿父,宜都王既然大婚了,自然是成年人,怎可以他不如您年长,便说他定然惹祸呢?”
郭希林一怔,疑惑道:“为何这样说?”
拓跋焘不紧不慢道:“儿只是觉得,尚可观察。”
郭希林摇头,“当初庐陵王不也是这个年纪,一样惹出了大祸。”
他所说的是当初刘义真杀王修,又纵兵劫掠关中,导致人心离散,最终关中丢失之事。
但刘义隆怎么可能一样。拓跋焘心中暗想。
他没有回话,倒是另一边的郭蒙看了看他,倏尔笑道:“父亲明鉴,宜都王既已顺从佐史三年之久,当不是那种任性妄为之人,想来这会是好事。”
郭希林无奈道:“为父倒是希望他不要再征辟我了。”
郭蒙摇头,“父亲只需拒绝即可。”
郭希林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郭蒙斟酌了几息,正打算开口问程邈对此事的看法,忽听得一边拓跋焘的声音响起了,“阿父觉得,府君会怎么做呢?”
郭希林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想了想,还是回道:“我等虽不该妄自揣度府君的想法,但他若果真如你们所言是个聪慧之人,便应当是听从上意行事的。”
拓跋焘囫囵应了一声,心中却想着,事情真是奇妙,那个能与他争锋的南朝皇帝在如今也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他又是从何时开始从被动蜕变为主动的呢?
越是想,他心中越是兴奋。
一边的郭蒙感叹了一声,“这位府君平时看起来颇有黄老无为而治的风范,如今广纳贤才,却也不知是为何。”
郭希林思索道:“前些年荆州刺史府才裁减完佐吏,想必是人手不够用了吧。”
“也许吧。”郭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拓跋焘这时回过了神,见状笑着转移了话题。他最近为了看书,少有外出,郭希林心中也十分担忧,如今小儿子主动说起自己的读书心得,郭希林自然立刻放下了府政大事,倒是和他说了不少学问上的事。
拓跋焘其实全然不曾听进去。但他到底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一心二用地和郭希林与郭蒙闲聊着,很快告辞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
对于郭希林所说之事,拓跋焘心里确实有些想法。
并不是对于刘义隆理政之事指指点点。他何德何能,能指点这个内政甩了他几百里的宿敌的执政能力。
他有想法,是因为他就想去做那个被招徕的贤才。
他自信自己若是去了,定然能令审查的人满意,若不然实在太辜负他实则近五十岁的年纪了,而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更加了解南朝了。
有时他觉得,汉人的仁义实在是有些迂腐,其实学了这么久的经学,他依然不能领会到他们为什么这样追求仁义,但是他也觉得有些话说来的确没有错。
时光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三年里,他有了些许的小变化。他想将这一切分享给刘义隆,他也不知道再见之后会是如何。但说到底,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出仕。
他本想着,自己学业尚且算不上精通,如今政局也不算彻底稳定,他总能再等等,幼年时留下的印象告诉他,这段时间似乎发生了格外动荡的事。
但又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他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
刘义隆的理政让他看到了机会。
户籍记载中他十五岁的年纪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如今唯一的问题是他的父母。
他没有把握说服他们。
拓跋焘想到这里,每每就要叹一口气。说到底,父母爱护自然是好事,但终归还是有些过于拘束了。
可是另一方面,他其实心中早有决断。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父母的问题,设法解决便是了,真正让他为难的是,学业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忘了自动更新……总之这个转场我蛮喜欢的(开始了bili哥的追老婆之路
第十三章
在第二天上午,拓跋焘照例开始了学习。卢玄首先向他讲解了《尚书·禹贡》,在正常的教学完毕之后,又和拓跋焘聊起了《礼记》。
“你和你父亲说过你在看《礼》了?”卢玄问道。
拓跋焘点了点头。
“他应当会很开心才是。”卢玄笑了起来。
拓跋焘无奈道:“他说我看《礼》是好事,还让我不能太惊世骇俗。”
卢玄含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该多学一学《礼》中的做法。”
拓跋焘苦恼道:“《礼》虽并不难懂,但过于宽柔,怎么儒生竟有那么多对他人的容忍呢?”
卢玄平静道:“君子不为无礼之事,是为了让自己适度而行,从而闻达于天下,这不是为了别人。”
“但闻达于天下乃是天命,人意焉能动于天地。”拓跋焘反驳道。
卢玄却摇头:“天不为人而有所转移,但时移世易,心中若无理想,怎么可能在那之后初心不变。”
拓跋焘怔了怔,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卢玄知道他心中有所触动,倒也不赘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不过片刻,便听拓跋焘问道:“人不能改变天地,但可以改变人心?”
卢玄微微一笑,“人心又何尝不是对每一个个体而言的一种天意。”
拓跋焘不说话了。
卢玄以为他不再有问题,当即合上了手边的书,准备开始给拓跋焘布置作业,不料他刚欲开口,却见拓跋焘抬头看向他。
“老师的理想又是什么?”
卢玄一怔。
拓跋焘认真道:“老师教我三年,此中大恩,我无以为报,但老师又是为何愿意留在这里……留在南朝,难道说南朝真的有您想要的方向吗。”
卢玄被他问得有些发愣,但愣过之后,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下来,看着拓跋焘肃然的神情,心念如电光般飞转,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我并不是为了求理想而来南朝,我只是不想再身陷泥淖。”
拓跋焘笑了,“这与求理想有何不同。”
卢玄敏锐地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心中也许有了别的想法,他特意提及这个话题,显然是有话要说。
“你为何突然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