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2
见宗悫不说话,拓跋焘也懒得管他的闲事,他拍拍手道:“好吧,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自己想清楚再说吧。”
他转身欲走,宗悫见状,心中一时间着急起来——若是对方走了,他还怎么有脸面再去求对方宽宥呢?
想到这里,宗悫咬了咬牙,喊道:“郭参军且住!”
拓跋焘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宗悫。
宗悫露出了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说到底,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友好,家中长辈得罪过拓跋焘,他本人和拓跋焘那次见面也实在谈不上友善,如今要开口求对方,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宗悫心中的志向却令他万万不能意平,若是不尝试一下,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想到这里,他还是生涩地开了口:“我此来正是为了见您。”
他用蹩脚的敬语将自己的心事讲了出来,末了又加了一句,“只愿您不要计较我的过失,我有意报效国家,是出自真心。”
拓跋焘一开始听他说什么听闻魏虏南侵,有意投军之事还是一头雾水,心想这样的事至少该去找到彦之啊,但是听得宗悫说“不要计较过失”,他愣怔了好久,才渐渐有些品出他话里的味道来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担心我阻挠你就职?”
宗悫有些难堪地道:“我自知能力低微,也不知是否能成功入职,只是……只是我当时不辨是非,挑衅于您,才结下此仇……”
拓跋焘骤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这是仇?”
宗悫困惑了,“这……不算吗?”
拓跋焘只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种找上门来的碰瓷更好笑的了,他无奈道:“你为你的道义而战,我为我的想法而战,最后你输了,我赢了,该记仇的人可不是我吧?”
宗悫一时间有些傻眼,他不知道拓跋焘怎么会得出这么奇怪的结论,但他还是嗫嚅道:“可是您与我家也曾有龃龉……”
拓跋焘更加好笑了,“那也是我赢了,你家输了。”
“那我想自荐从军……”
“你有此心,我怎么会拦你,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愿意投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拓跋焘理所当然道。
宗悫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事情看起来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素来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这次说是来道歉,其实连赔罪礼都没有带上,但拓跋焘不以此事为仇,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不禁低声问道:“参军真的不在意我的冒犯吗?”
拓跋焘笑了一声,道:“在意你的冒犯并不能让我变得更有尊严,贬斥你也不能使我自己的能力有所进益,做那种下作的事,难道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只是能出一口气而已。宗悫心想。
他自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为了面子记仇报复是理所当然之事,若是他家长辈,早就记在心底,在不经意的时候随手报复了。
他一介白丁,贬斥他虽没有什么好处,却也没什么坏处,若是记仇之人,驳回他的自荐信不过举手之劳,做了也就做了,可此人却好像全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他还说,愿意投效,他高兴还来不及。
这个人连这“一口气”都不记,不是因为他没有气性,恰恰相反,是因为他自有凭恃,根本不用靠着在意别人的面子来武装自己。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b?u?y?e?不?是?ǐ????ū?????n?2???????⑤?.????ō???则?为?山?寨?站?点
拓跋焘的言辞让宗悫隐隐触及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下他是真的有些佩服他了。
他郑重道:“当时是我无礼在先,无论参军是否计较,我都要向你道歉才是。”
拓跋焘满不在意地大手一挥,“这算什么,和你打完,我都忘了这事呢。”
事情至此,宗悫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松快之余,他心里又有点失落。他意识到了眼前之人不仅没有在意他,而且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料他立刻听到拓跋焘的声音再次响起,“再说了,你没有坏心,武艺又好,与你这样的人共事,我也愿意。”
宗悫一愣,他脑子停摆了几息,才意识到了拓跋焘在夸他。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复盘之前的那场战斗,每复盘一次,他便觉得那郭参军实在是深不可测,他本就有些佩服他,如今钦佩他的胸怀之余,得了他这样的称赞,他只觉得身体都暖洋洋了起来。
他勉强压抑着喜悦,尽可能平和地道:“参军谬赞了。”
拓跋焘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行了,你莫要和那些文人学什么谦逊恭谨的坏毛病,我夸了你,就不是说的虚话,你该自信点,你值得。”
宗悫只觉得整颗心都活了起来,那些从小到大因爱习武而受到乡里那样多的闲言碎语似乎都不重要了起来,他脑子一热,开口道:“若参军不弃,某愿为部属!”
刚一出口,他有些尴尬,心想若是对方拒绝了他又该怎么收场。
不料拓跋焘闻言笑道:“你有才华,有志向,如何能屈就当我的部属,军府之中也尽是些文职,你该向府君效力才是,我荐你去中兵曹,你看怎么样?”
中兵曹隶属州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宗悫心中有些纠结,犹豫道:“可在下钦佩参军……”
拓跋焘怡然道:“行了,我不过赢了你一场而已,你努努力,下次不要输那么惨,若是有事情,我还是找你,你看怎么样?”
这安排已经算是尽善尽美,宗悫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素来因为习武,乡里举荐人才就职也从不荐他宗悫,如今推荐自己的竟不是宗族,而是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甚至有过节的人,这让他竟有些震动不已。
至此,他算是对拓跋焘彻底心服口服,俯身行礼道:“参军之恩,悫铭记在心。”
拓跋焘大笑,拍了拍宗悫的肩膀道:“行了,你且等一等,大约三天之后,任命书就能下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忘记此事。”
宗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他憋在心里好久的一句话,“从今往后,参军若有驱使,悫义不敢辞。”
拓跋焘大大咧咧道:“我记着,要用你的时候,绝不手软!好了,我还有事,你且归家去吧。”
宗悫默默行了一礼,目送着拓跋焘上马离开,才慢慢走回了家中。
接近乡里的时候,有一行人结伴行来,见到是他,大笑着说道:“看,宗蛮子来了!”
“宗蛮子今天还在舞刀弄枪吗?怎么不去司州打魏虏啊?”
宗悫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回到家中拿起刀剑就开始练武,他的父亲宗兆见他如此,气急败坏道:“还练武,还练武,你以为你练了就能去前线打仗了吗?这年头习武有什么用?”
宗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不言,他忽然收起了刀剑,抬头望向父亲。
“总会有用的。”他平静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