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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羡之倒也沉得住气,还有闲心先烹了一番茶,请傅亮饮用,傅亮知道他有话说,于是饮完一盏茶后便开了口,“最近天干物燥,实在是不妥的节令。”
徐羡之心下了然,傅亮的意思是,旱灾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节令会难熬至此。”
两人相顾一望,傅亮淡淡的表情之中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经历司州战败一事,皇帝已经不是很信任他们了。
旱灾的事显然是天降灾异,刘义符即位才一年的时间,就出现永初年间从未出现的大灾,虽然理论上讲这是德不配位,但德不配位的显然不可以是皇帝。
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自处,就有些困难了。
“己未日,有客星孛于氐,指尾,贯摄提,向大角。”傅亮低声说道。
徐羡之问:“至尊可召见过钦天监?”
傅亮点点头道:“至尊很关心此事。他开始召见侍中们。”
徐羡之沉默无声,片刻后摇了摇头。
“看来他开始觉得我们不堪一击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经司州一役,他们几人的地位前所未有地下降了,而如今的灾祸势必要找一个牺牲品,徐羡之绝不能接受那是他自己。
他想了想,问道:“庐陵王那几千人马,可还在豫州?”
傅亮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魏人并没有完全撤军,他们还在。”
徐羡之脸上浮现出冷笑,“这兄弟两个,一个立志亲政,一个忧国忧民,倒是默契得很。”
傅亮一时间默然,最后他低声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是啊。”徐羡之叹道,“我受命先帝,辅佐主上,如今情势至此,我愧对于先帝,但也不能任由这兄弟二人宰割。”
“如之奈何?”傅亮问道。
徐羡之沉吟了起来。
朝中全都是他的人,徐羡之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刘义符让他任用的邢安泰也是他埋在刘义符身边的棋子之一,皇帝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并没有意识到到底有多危险。
但另一方面,他没有意识到有多危险,就意味着他可以轻举妄动,而不会有触怒这庞大势力的担忧。
还是要想个好计策才行。
“檀道济还在青州?”他问道。
傅亮颔首道:“不错。”
“他必须尽快回来了。”徐羡之下了断言,如今朝中多事,没有这位南兖州刺史坐镇,实在是不太安稳,更何况把檀道济放在外面,危险性更大。
“檀道济都要回军了,庐陵王的几千精锐自然就没有理由留在前线了。”徐羡之口吻淡淡地说道。
傅亮了然,认可道:“这的确是好主意。”
“但还不够,”徐羡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庐陵王定然不情愿,他定然会向我们索要物资,或试图羞辱我们,即使我们按兵不动,他也不会放过我们虚弱的时候。”
的确,经司州一役,再加上旱灾,台阁的声望跌至谷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要设法自救。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局势对他们来说确实到了非常不好的境地,如今能有的腾挪都很有限,他们只能听天由命,寄望于他人不要穷追猛打。
徐羡之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他想了想,道:“如今我们势力转弱,主上开始拉拢朝臣,这对他而言的确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但他根基浅薄,如今檀道济在外,他如此行事,实在是愚蠢至极。我们暂且韬光养晦,让他们兄弟各自行事,也许用不着我们出手,他们就会自乱阵脚。”
“以退为进?”
“不错。”
傅亮想了想,又问道:“若是他们果然联合在一起了呢?”
徐羡之笑道:“你也了解主上,你觉得他像是那样的人吗?”
确实不像,傅亮心想。以刘义符的智识,只怕若是徐羡之服了软,他就会觉得此人无伤大雅,转而去盯准跳得最高的庐陵王了。
但凡事都有万一,傅亮实在有些忧心于此事不顺利。
“我们是不是要做一些保障?”
徐羡之淡然道:“如今朝臣都是我们的人,我们看似声望下降,其实并未伤筋动骨,主上此时轻动,并非智计,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不得不防。这样吧,派一名亲信去庐陵王府上,任谘议参军,再把中书舍人的班换一下,监视主上。”
傅亮犹疑道:“他若拒绝了我们派的人,那该怎么办?”
“让那人就地留下,和我们保持通信,这就是庐陵王违抗台阁的罪证。”徐羡之断然道,“若是他步步紧逼,我们便发难了。”
傅亮思忖片刻,也没想出什么漏洞,当即点了点头。
他总觉得这样做多少有些不妥当,可是已经上了徐羡之的贼船,他实在没办法再抽身事外,只有尽力谋划才是。
“庐陵王那边……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嘉奖他的功勋。”
徐羡之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傅亮平静道:“如今庐陵王声望极高,我们便给他的鲜花着锦,给他的烈火烹油。”
徐羡之想了想,也露出了笑容,“照你这么说,我得厚赏他才是,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到底是功臣。”
他这“功臣”两字说得意味深长,傅亮却很是明白,连击伤了拓跋绍的毛德祖都是免职在家,他庐陵王有什么资格受功。
“此人嚣张跋扈,我们授下的功勋,他若是接受了,便坐实了跋扈二字,若是推拒了,那就是不识抬举。”傅亮淡淡道,“如今我们不便出面,公事公办,反倒最好。”
“妙极,季友平时看似无波无澜,真的出起主意,倒是好主意了。”徐羡之笑道。
傅亮沉默片刻,最后道:“但愿庐陵王如我们所愿,跋扈一些。”
徐羡之笑道:“你放心,他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自恃聪明,不肯吃半点小亏,那就势必要吃一个大亏。”
傅亮盯着徐羡之,他隐约觉得徐羡之话里有话,他在想事情最后该怎么收场,但是又不敢去想。
事到如今,情势也根本由不得他左右摇摆了,他只能怀着胆战心惊的情感去面对接下来的朝局。
?
事情到底就此定了下来,徐羡之特意挑了跟随他日久的尚书左丞傅隆去历阳郡任车骑将军府的谘议参军,同时将台阁给刘义真鼓吹一部的封赏带了过去。
傅隆带着任务出发,走了一天的水路抵达了历阳郡,却卡在了觐见刘义真的环节。
刘义真的侍从声称,听闻台阁要封赏于他,他愧不能言,实在无颜接敕,故此就不相见了。请傅隆封还敕令,至于傅隆这个人,他说他府中有父亲留下的人手,这般人才,还是要留给台城用才是。
这样的态度无疑傲慢之极,徐羡之收到了消息,也气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