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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隆换上了朝服和远游冠,去往了台城。
他乘坐轺车来到东掖门前,验过印信和表章之后,一行人便换上了步辇,进入了台城。
藩王觐见按理来说应该在太极东堂,但步辇却悠悠地越过了太极殿,来到了式乾殿。刘义符日常起居便是在此,刘义隆下了步辇,走进去的时候,便看见一个人影起身,朝他飞快走过来,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握住了他的双手。
“车儿!终于见到你了!”
刘义隆吓了一跳,“陛下?”
刘义符握着他的手,急切道:“听闻你路上生病了?”
刘义隆连忙道:“陛下切莫如此!臣还要向陛下叩拜行礼才是!”
刘义符不耐烦道:“你我兄弟,不要这么拘谨。”
“礼不可废。”
刘义隆咳嗽了一下,刘义符看着他的脸色,犹豫了许久,也不曾再和他争执,两人到了殿中,刘义符坐到了御座上,刘义隆则严肃俯身,行了一套大礼。
“臣刘义隆,拜陛下万年。”
“快平身!”
刘义隆这才起身,抬头看向刘义符。
他十一岁出镇荆州,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刘义符力气大,时常会上树摘果子带给他和刘义康吃,而刘义恭当时年纪小小的,只有五岁,却会和大他四岁的刘义康抢吃的。
想到这些事,他的心中有了些暖意。
“经年不见陛下,臣格外想念,见到陛下圣躬安康,臣也就安心了。”他温和地开了口。
刘义符却是等不得了,起身过来,拉着刘义隆的手,就让他往案前坐下来,好让他们兄弟两个挨在一起说话。
“上一次见你,还是永初二年入朝的时候了。”
刘义隆颔首道:“那时陛下已较年少时更有威严了。”
刘义符开怀道:“你倒是变瘦了,可是路上劳累,才致生病的?”
“是,”刘义隆苦笑道,“臣的身体,您也是知道的。”
刘义符叹道:“我该给你派几个医士,好好看顾一番的,可惜……我没什么人手可以支使。”
刘义隆闻言心中一跳,刘义符说到此处,他就隐约感觉有些针对皇帝现在的处境了,但他还是定了定神,试图转移话题,“不知建康的橘子是否还如往日清甜。”
刘义符一怔,而后哈哈一笑,“今年的橘子不怎么样,还是往日更甜一些,你也知道,今年大旱,橘子又能好到哪去。”
刘义隆松了一口气,道:“荆州的巴东和宜都郡却是有雨,橘子长势不错,我带了些过来,谨献给陛下品尝。”
“宜都郡,你的封地,风调雨顺,倒是很好。”刘义符叹息道。
“都是托了陛下的福。”
刘义符的脸上浮现出忧愁之色,“福,我有什么福……连叫个医士去帮你看病都要人同意。”
刘义隆默不作声,片刻后和缓地安慰他,“他们更照顾陛下,总是好的。”
“这很好吗?”刘义符气得喘起了粗气,他冷笑道:“我接见朝臣,他们都支支吾吾,我想下令增兵洛阳,没人听我的,都劝我三思,什么政事都不从我这里走,我的意见简直是可有可无的!”
他好像很焦躁。刘义隆心想。他看了一眼四周,侍从们并没有退下去,他有心劝谏两句,可是在身旁有耳目的情况下,他什么都不敢说。他只能道:“辅臣们是好心。”
“好心?”刘义符颓然道,“我的生活起居也罢,言行举止也罢,这些人甚至都掌握在手里,我找几个武士来对练,他们都要劝谏,现在我只能在华林园扮演商人小贩和工匠,这他们倒是只是说两句反对而已,我连赏赐人的钱都不够用。”
刘义隆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刘义符居然到了要找武士来保护自己的情形了。他想了想,谨慎地问道:“陛下的侍臣也在谏言吗?”
刘义符垂头丧气道:“倒是有几个侍臣听我的话,可惜……那又有什么用,我这个皇帝,说话没人听,做事没人在意,我可是皇帝啊!”
刘义隆不敢接话了。他想起了刘义符频繁接见朝臣的行为,意识到这个并不聪明的哥哥选择的是努力收回自己的权力,但是权力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发生转移?纵观史书,哪一次不是发生了剧烈的流血冲突?
现在的刘义符,就像一只困兽,在无形的围栏之中左突右冲,找不到方向,只能迷茫地发出怒吼。
在这个精妙的政治困局之中,他没有办法做到任何有效的破局举措,他只会按照他的理解,做出一些看似有效实则莽撞的举动。
刘义隆想劝他,可是他不能屏退四周的侍者,若是被人知道他和皇帝密谋,他势必被牵扯进这个泥泞的局中,这样就连最基本的自保之力他都会失去。
他其实对皇帝的困局无能为力。
不能不劝,他心想。
“陛下不要总看着这些烦忧之事,”他缓缓道,“不妨多和兄弟宗亲相亲近,也能一开胸怀。”
刘义符郁闷道:“我倒是时常去见长沙王和临川王,可惜心中还是烦闷。”
刘义隆笑道:“我听闻车子已经入京,陛下见过他了吗?”
刘义符的脸色和霁了一些,“他还是个孩子呢。”
刘义隆柔声道:“兄弟宗亲,理该互相分担,陛下若是烦闷,也不妨和阿兄说一说。”
刘义符的神色一僵,然后变得有些冷淡。
“我听说在历阳郡,他倒是为你延医问药,很是体贴。”
刘义隆看着皇帝骤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也是一沉,他低声道:“都是兄长照顾。”
“嗯,他倒是很注重孝悌,怪不得会被夸奖有大义。”刘义符努力稳住了声线。
刘义隆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意识到了刘义符的阴阳怪气。
“兄长他……他忧心朝局,才会为陛下分忧,出兵河洛……”
刘义符冷笑了一声,道:“他倒是不以为功,拒绝了封赏。你都已经到了,他却还没到。”
刘义隆不敢再说话,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为刘义真辩解,但他看出来了皇帝是真的对刘义真有所不满,他若是再说下去,难免会把自己陷进去,更不要提为刘义真辩白了。
他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两位兄长不能互相信任。刘义符觉得刘义真跋扈,有不臣之心,刘义真又没有将刘义符的不满放在眼里。
这是败亡之道。
他根本没办法劝得动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刘义符对刘义真的不满其来有自,刘义真至今未至,的确对他也没那么尊敬,但刘义符却又太过天真,他竟然把刘义真视作他的敌人。
他艰难地开口,“如今天灾人祸,暂且息之以静,或可略观后效。”
刘义符不耐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