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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看向很遥远的什么过去。
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刘义隆有些好奇,却也没那么好奇,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希望他的话语有给这个人带来一丝安慰,可他却也知道,也有可能带来的是伤害。
“弱者……”拓跋焘的声音幽然响起了,“弱者真的可以做到很多吗?”
刘义隆反问道:“难道说弱小之人就活该永坠尘泥,难道说卑微曲下便不能振起风暴?”
“可是那些东西明明轻松就能扑灭。”
“但你会顾忌很多,就是因为它们出现过,直到有一天,你被他们扑灭。”
是啊,他就是这么死去的,正是因为这样,他痛苦又不能理解,他茫然而虚张声势。
拓跋焘垂下头,静静凝望着他,“你身体孱弱,可我却始终不明白,是什么在支撑着你,一直走到现在。”
刘义隆淡淡笑了,“因为我不甘心。只是因为我不甘心。”
因为世人皆有不甘,他们才能左右自己与他人,因为弱者也会有不甘,所以即使忍受屈辱,他们也有资格发誓成为强者。
拓跋焘心想,他真的没办法赢过他了。他可以凭借天赋继续前进,他却找不到想要阻止或击垮刘义隆的那种不甘心。
他把胜利当作趣味,他利用自己的优势横扫一切,可在他得意洋洋的战功背后,有的只是他不知为何而战的茫然。
他活下来了,他是最强的那个,然后他死了。这就是他的一生。
有了这种不甘心,总有一日刘义隆能够胜过他,但他的人生却能一眼看到尽头,痛苦令他束手束脚,超脱的心态只是他的无可奈何,论及勇气和决心,就连宗爱都要比他更鲜活。他拼尽全力去模仿刘义隆的不甘,却像是木鸟在觊觎鸿鹄自由的灵魂。
他是有极限的。
他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让他这样的人再活过来,明明刘义隆才是那个最不甘心死去的人,他拓跋焘活着一天,就像是多受一天煎熬,但是他又的的确确活下来了。
不该如此,事情不该如此。
他好像有些理解卢玄的话了,刘义隆比他值得更好的。
就像当初看着母亲死去一样,他不想看到刘义隆死去。他靠天赋赢过了刘义隆,却在他最重视的灵魂上输给了他,他却耻辱地活下来了,事到如今,他苟活于此,眼前之人却如上一辈子一样,从不曾向命运屈服。
在这一刻,他竟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
其实他所谓的那些不是自己亲自做的对自己就没有意义,只不过为了减弱一点他的痛苦,如果他没有遇见刘义隆,他还能安于如此,可他认识了这个人。
以前他从不觉得自己比谁人弱,他是鲜卑人的皇帝,就是要踏足绝顶,一步登天,统一天下的,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因为失败了大不了像过去一样一无所有,拓跋鲜卑能走到统一北方这一步,不正是靠着这样的气势吗?
但他其实并没有找到那样一条道路,让拓跋鲜卑能够驾驭住这样大的天下,他只是下意识觉得问题总能解决。
直到他遇到了刘义隆,他竟发现他的理想有了变化,他竟然羡慕起了汉人,这是他第一次想到拓跋部的败亡,他多希望拓跋部衰落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也能做到像汉人一样固守一隅,绝不折节,他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和这片广袤的中原大地并不能共存,他一统天下的梦想从没有考虑过那些实际的,微小的痛苦。
这辈子来到南朝,越是读书,越是了解汉人,他越是意识到很多事情他不可能做到。拓跋鲜卑没办法依靠自己这样的人口和这样的生活方式成为天下之主,他只能以残暴去驾驭一切,在他的晚年,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点,这一切都违背了他的本心,看到了来日败亡缩影的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再怎么努力,拓跋鲜卑都也只是一颗流星,没办法成为像汉人那样照耀天穹的太阳,并不是他不够好,只是他站在了错误的位置之上,再大的胸怀,都得在无边无际的内耗之中磨灭,于是他只得在痛苦之中死去。
巧合的是,这辈子他得到了一张黄籍,他有得选择。他不再是父母生养的,这个世界上拥有父母的人是那一个拓跋焘,他这个身体乃是上天眷顾而成。
他可以回到北朝去,但他其实并不愿放弃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些意义。他也发现自己并没办法做得比刘义隆更好。
失去了强健体魄和天赋,他只会变得无能为力,可失去了这些的刘义隆,却能站在痛苦之上对命运宣战。
他不想承认自己输给了这个人,可他也忽然明白了为了强大,自己好像付出了两世都没能察觉的一些代价。
“你能让这个时代听到你的不甘心吗?”拓跋焘问道。
刘义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还太弱小了。”
“但是你可以变得强大。”拓跋焘道。
拓跋焘是有极限的,可他知道刘义隆没有。
那太遥远了。刘义隆心想,他要坚持过多少场疾病,才能活到那个时候?可是看着拓跋焘,他忽然不愿意再说那些违心的话。他是要期待着的。
期待得久了,他就能够去做,做了,也许就成了。
所以他开口说道:“我想让所有人都做人,可我做不到。”
“我也想,可我也做不到,但我们一起,也许会有希望。”
他想给他的天赋找个意义,踏遍山河,却发现其实它早就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
他活得太久了,到了现在,找到了这一点小小的不甘心,他都觉得像是假的一样。
“我不知道要花多久,要走多长时间,也许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可我不会再让……让自己失望。” 网?阯?发?b?u?页??????μ???ě?n???〇?Ⅱ?5??????ō??
“那很好。”拓跋焘笑了。
刘义隆却忽然犹豫了。他捏紧了手指,拓跋焘看到他的指节发白,仿佛又是在紧张。然后他听到刘义隆问:“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拓跋焘静静看着他。
“你希望我怎么做?”
刘义隆没有作声。拓跋焘心想,他是不是还在怀疑他?是不是依然不能接纳他?
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刘义隆开口了。
“你真的愿意听一听我的不甘吗?”
拓跋焘一怔,而后笑了,“愿意,我也有我的不甘心,与你相同,我也想试一试。”
刘义隆微笑起来,他低声道:“好,那我们一起。”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拓跋焘一怔。
“你若是不姓郭……”
沉默忽然之间弥漫开来,良久,拓跋焘笑了:“佛狸伐,这是我完整的字,我母亲给我取的。意思是‘苍狼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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