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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同刘宋有些恩怨,我也并不是为了说服您放下那些,这是刘宋对不住您,但我还是希望毛公知道,有些事并不是不好做,我就不去做的。”
毛修之不客气道:“你认为自己能做到?”
拓跋焘道:“不是我能做到,而是我应该做到,所以无论能不能,我都会去尝试。”
毛修之隐约摸到了这个人的一点性情,这样的话说出来,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在意那些打击。对他而言,毛修之纵然说得再狠厉,也不过是清风拂面,他心中有信念,则那些冷水其实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对他没有任何意义,更谈何动摇呢?
毛修之一时间默然。
最后他开口道:“当初我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并不是偶然,你难道都不会害怕自己也被这样对待吗?”
拓跋焘知道毛修之的意思,他被刘宋辜负,落到这样的地步,他是在说他拓跋焘也可能有这样的一日。他淡淡一笑,道:“这可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至于身后的事,若是有人替我忧心,我就不必担心,若是没有,我也不在意那样的结局。”
“难道你真的甘心?”
拓跋焘笑道:“若当真走到那一步,说明我为之奋斗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无论如何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是何等饱含煞气的话语,毛修之意识到了,此人果然是战无不胜的名将,面对威胁,他竟不惜有杀尽天下人的气魄。这样的人,真的是刘宋能够驾驭的存在吗?
可事实上,他的确成为了刘宋的将军。
毛修之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意识到了,气数和大势也许是真的存在的,可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是沮丧和欣慰并存的——他的人生就是被这样的大势所裹挟,颠沛流离,不能自主,可到了这个时候,当他面对过去付出了心血,却又背叛了他的存在的兴盛,他也很难否定自己的复杂心情。
他开口道:“你可曾想过,若是没有你,刘宋会变成什么样?”
拓跋焘笑了,“那很重要吗?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想要的那个未来。”
毛修之垂下眼睛。
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事实上,回归刘宋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可是到了如今,他依旧在犹豫,他在夏国生活了这么久,以这种视角去看刘宋太久,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自己这么轻易地放下过往的恩怨。
罢了,也还有时间。他且观察一番这个小孩子,再做决断吧。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今日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到了城中,好好休息一番才是。”
拓跋焘也不着急,见毛修之顾左右而言他,就知道他心中犹豫,故此只是笑道:“善,可以吃些羊肉,买些干粮了。”
?
于是这一日,两人在城中闲逛了一会儿,拓跋焘去买了些干粮,又吃了一顿晡食,才找到了一家旅舍,暂时住了下来。好不容易有清闲的时光,拓跋焘也没有很着急第二天要出发的意思,于是次日起身之后,他好好地在院落中练了一个多时辰的武,毛修之年纪大了,加之赶路,睡得难免沉了些,到天亮时起来,看见拓跋焘在院中打拳,不由得有些惊奇。
“你平日里也这样?”
拓跋焘收了拳势,笑道:“让毛公见笑了。”
倒也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这个时候,他但凡对此人多一点了解,都是好的。
想到这里,毛修之开口问道:“今日何时出发?”
拓跋焘意味深长地笑了,“毛公并不抗拒同我一起出发了?”
毛修之淡淡道:“胡夏无道,你难道以为我很想留在那里吗?但你都说了,我可以过蒲坂去代魏,我为何不能想一想呢?”
拓跋焘哈哈笑道:“这自然是毛公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了。”
事实上,能够说出这样的事,意味着毛修之已经有所动摇了,但拓跋焘也知道这样的事急不得,故此他也不穷追猛打,只是拉着毛修之一起去吃朝食。
到了辰正的时候,他们才出发了。
自金明郡向南,若要抵达蒲坂,走的便还是拓跋焘的来时路,先抵达三城,再自三城翻越崂山,最后抵达洛水流域,顺流南下,最后到达关中平原。
两人骑马,拓跋焘的那匹马格外神骏,毛修之看了也不禁为之侧目,“早就想问了,你这马……”
拓跋焘微微一笑,道:“是胡夏的贵人所赠。”
毛修之怔了怔,“你还识得胡夏的贵人?”
“一面之缘罢了,他赏识我,才给了我这个。”
这倒是颇有意思,果然有才能的人在哪里都能吃得开,但这难免让毛修之想到自己的遭遇——他在胡夏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个太官令的边缘人物而已,满腹才华无处施展,最后竟弄得自己也窝囊不已,如今想来,他也有些郁郁。
拓跋焘见他神情不快,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让他不开心了,但他也没有计较,只是转移了话题,指着封冻的洧水河说道:“这条河,当地人称之为清水河,其实泥沙浑浊,根本谈不上一个清字。”
“你怎么知道此河泥沙丰沛?”毛修之问他。
拓跋焘故作镇定道:“只是来时听当地老人说过罢了。”
这倒是寻常,只是毛修之也没想到拓跋焘是个这么爱打听当地情形的人,不由得侧目看他,“你看起来很喜欢和庶民聊天?昨日在金明郡也是,你……”
拓跋焘悠然道:“和他们聊天,总能知道许多我没有在意过的细节。只有这样,我的战略才能真正有现实的支撑,不至于因此毁了他们的生活。”
毛修之默然,他也是知兵之人,但是面对真正的名将,他也有些哑口无言——毕竟他考虑的只是该如何获胜,而眼前之人要考虑的竟已经到了当地民生的地步,显然与他不在一个境界。
想来还真是有些打击人。
两人悠悠荡荡地走到了三城,已经是中午,拓跋焘便在当地吃了一顿汤饼,他稀里哗啦地直吃了三大碗,最后才道:“只有到了北方,才有如此好吃的汤饼啊……”
毛修之看他,“你在南方这么多年,都没有习惯食稻吗?”
拓跋焘笑道:“自然也是能吃的,只是我幼年在北方生活,到底是想念这些。毛公倒是很好,在北方生活了这么多年,只怕是吃够了。”
“你想说服我回南方去,继续食稻?”毛修之冷哼一声。
拓跋焘哈哈大笑,“这可是体恤毛公。”
他没有否认这话,毛修之只觉得此人忒是可恨,明明是劫了他走,却总是装出一副为了他好的样子。要不是他还有选择权,毛修之是断然不想和他聊这些的。
吃完了中食,拓跋焘起身付了钱,他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