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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来?”

王定侯皱眉道:“江侍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的确没本事夺长安、洛阳,但也不能将国之重地交托到不可靠的人手中。”

“他杀了三万魏虏,这难道还不能算证据?”

王定侯微微一笑,道:“倘若他有异心呢?”

江湛盯着王定侯,久久没有说话。王定侯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无论是至尊还是江湛都是无法反驳的,毕竟疑罪从有之事,自古以来都是帝王心术的一部分。他向着刘义隆拱手道:“禀陛下,防微杜渐,不当待亡羊之时,才想起补牢,我们提前查清此事,证明此事是污蔑,还郭将军一个清白,来日他才好为陛下效命。”

殿中一片静默,并没有人指出王定侯的话前后矛盾——一方面认定了拓跋焘是代魏宗室,一方面又说什么要还他清白,他们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就是要将他们口中的郭镇北打入万丈深渊。

但就在此时,江湛轻轻笑了一声。

他慢慢自袖中取出了一沓纸张,清声道:“诸君想要证据,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这证据只怕并不是王将军想要的诬蔑郭将军的证据了。”

王定侯一怔,抬头看向江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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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施施然道:“诸君想必都听闻了此次的流言,但你们可有想过,流言是从何而起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最上首一言不发的江夏王刘义恭,淡淡道:“这消息先从石头津传出,传到淮边列肆时猛然扩散,最后花街柳巷之中,到处都是此等言论。那么又是何人从石头津传出的?我追踪到了几名一开始讨论此事的胡商,询问了他们,却得知他们都是从几名自称到建康贩马的男子所述,几名胡商指认的竟都是同一批人,这里是他们的供词。”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侍中何攸之开口问道:“江侍中是如何得知一开始讨论此事的乃是胡商?”

江湛还没有说话,江夏王刘义恭却是动了,他恭敬地先对刘义隆行了一礼,而后淡然回道:“我素来与胡商有些交情,要收购他们手中的奇巧事物,便听闻了此事,这才告知的江侍中。”

机灵的人听闻此言,一下子转过了弯来——这岂是江夏王得知了此事,告知了江湛?分明是江夏王上禀至尊,至尊嘱咐江湛查证此事,而刘义恭这一番表态,毫无疑问就是在展示至尊的态度!

一时间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再开口了。王定侯的脸色也变了变,低声道:“这又如何?”

江湛等的却是他这句话,当即道:“诸君不觉得很奇怪吗?此事一开始流传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质疑,但隔了几日,就有画像流传开来了,为何画像不在一开始就传开,为何竟然晚了一步?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散布此流言的人见有人质疑,便作了画像,添油加醋?”

何默子嘶声道:“江侍中,这都是你的臆测!”

江湛又不紧不慢地抽出了几张纸,道:“是不是臆测,自有证据说明,我通过画风比较,找到了绘制此画的波斯画师,令他指认到底是谁让他画的这画像,而得出的结果,竟然与那几名胡商惊人地一致!”

说完这句话,他淡淡地笑了,“不瞒诸君,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份供词,我想仅仅这一份供词,就足以证明此事有问题了。”

“什么供词?”何攸之问道。

江湛淡淡道:“我领着其中一名胡商去了鸿胪馆,以采买之名,让他看了一遍魏使使团中的诸人,而……他所指认的告诉他此事的人,正是魏使中的几名随从!”

这一下,人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众人虽然想得到这流言是有人有意为之,却都以为是王定侯等人刻意诋毁,无中生有,谁能想得到背后主使竟然是魏使?

江湛轻笑了一声,道:“如此一来,情况就明了了,魏使惧怕郭将军,攻讦于他,这等言辞难道是可信的吗?”

没有人敢再说话了,王定侯脸色青白,亦不作声。他本来以为如此流言传开,实在是天赐良机,正合他们群起而攻之,对那郭焘落井下石,谁能想得到至尊竟然将这样的前因后果都查清了呢?

但他心中却是不甘心,想了半天,他咬牙道:“江侍中口说无凭,你可敢把供词给我看一看?”

江湛笑道:“有何不可?”

他将供词递了过来,王定侯一张一张地看了下去,面容一点一点地变得灰败了。他本来担心江湛只是拿一份假供词来诓他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江湛神色自若道:“诸君若有想看的,不妨也都传看一二,自可见端倪,这些供词并不止这一份,其余都在廷尉之中备档,都有签字画押,并非私刑。”

听他这样说,何攸之也来到王定侯身边,取了几张供词看了起来,看过之后,他颔首道:“的确铁证如山,魏使之言,我们如何能信。”

江湛道:“郭将军国之肱骨,为国效命,风雨不改,而遭逢此议,实是再无辜不过了,诸君如今都知道真相了,则事情也该有个定论了。”

他转头向刘义隆行礼道:“禀陛下,流言止于智者,还请陛下圣裁!”

朝堂之中渐渐静寂了下来,众人都等待着刘义隆的裁决——虽说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但天子不开口,他们还是有些定不下心来。

好在结果并没有出乎意料,天子咳嗽了几声,而后道:“郭卿无辜,赐蒸鹅、蒸鸭各一只,以示安抚,勒令魏使交出造谣诸人,收付廷尉,择日处置,王卿与何卿,人云亦云,无的放矢,令停职三月,闭门反思。”

听到他处置的顺序,所有人心中的那一只靴子也跟着落地了——先说拓跋焘,再说魏使,说明天子其实并不在意魏使的诋毁,他只是要以此机会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护着那郭焘而已,这一下,也再没有人敢有异议了,于是朝堂之上,一片颂圣之声响起。

?

朝会结束之后,刘义隆回到了含章殿,遣退了宦侍,独自来到里间。

拓跋焘正坐在榻上等着他。

“怎么样,结果还好吧?”

刘义隆颔首道:“把他们堵回去了。”

拓跋焘微笑了起来,“我就说没有事吧,你不要太紧张。”

刘义隆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事,你倒一点都不上心。”

“我只是怕你太忧愁,病情又加重了而已。”拓跋焘叹了口气。

刘义隆轻咳了两声,坐到了榻上拓跋焘的对面,室内沉香的香气幽渺清冽,他的声音也有些飘渺,“如今出了这等事,魏使定然会咬死不认,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了,也不便就因此有所改变。”

拓跋焘无所谓地道:“这都是小事,我们要的是和谈,他们定然不会留下痕迹,既然如此,我们死抓着这点也没意思,随便和他们讨要点东西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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