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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只觉得意味深长——他既是在说迁都洛阳,也是在说他的决定——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动荡的道路,就不该退缩和迟疑,他应该更加果断,更加不惧牺牲才行。
刘义隆沉默片刻,最后叹息了一声,道:“卢公的话,朕记住了。至少在下令迁都这件事上,朕会满足士人们对于首都的基础要求,再考虑清简徭役。”
若是连首都所需的要求都达不到,则兴不兴徭役都是得不偿失,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能再停下了。
他沉思了片刻,道:“普通役民的徭役征发得有些频繁了,我打算征召吏户和部分兵户。”
卢玄皱眉道:“吏户也就罢了,兵户参军日久,征战辛苦,不宜再征发徭役。”
刘义隆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卢公有所不知,朕有其他的打算。”
“哦?”卢玄挑了挑眉。
刘义隆当即将他和拓跋焘说过的关于兵户吏户改革的话全部说给了卢玄听。
一旁的刘义恭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闻言不由得露出了惊讶之色,“陛下,如今的国库可没有钱财——”
刘义隆慢条斯理道:“此事并不急着去做,但可以提前放出风声,这样也能激励他们做事。”
卢玄想了想,道:“只要陛下有心去做,这倒不是问题。给够钱粮,不征发徭役,也可以雇佣他们做事,倒可以以这种临时的俸禄为借口,将之固定成为更长久的制度。”
刘义隆沉吟道:“可行,不过这暂且不必着急,我们先小规模征发徭役,修筑一些基础的工事就是了。”
刘义恭闻言应道,“既然如此,臣就与祖大匠一起看着办了。”
“善。”刘义隆笑道:“虽然我们没办法发放俸禄,但这些徭役可以抵扣未来的正役,我想百姓都愿意来的。”
“陛下圣明。”刘义恭恭维了一句。
?
三人又闲聊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卢玄汇报了一些洛阳城中的民生物价,还是刘义恭见时间太晚了,当即告退了,在那之后,卢玄看了看心不在焉一直没说话的拓跋焘,也很快退了下去。
殿中一时间只剩下刘义隆和拓跋焘两个人。
刘义隆转头看他,好笑道:“怎么一直在走神,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拓跋焘一只手撑起了腮,悠然道:“今日是上元节,我想起了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刘义隆一怔,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了十七年前的上元节。那时他与拓跋焘熟识不过数月,那个家伙当晚半夜翻窗,还给他捎了有鱼过来,他已经记不太清当初他们聊了些什么了,只依稀记得是与四辅臣有关,那时他还不甚信任此人。
而到了如今,这个人成为了他的爱人。
他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下,命运的离奇,实在是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但他并不抗拒,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倒不如说,生命中能迎接这样的欢乐与痛苦,他心中是了无遗憾的,他也明白了什么是不讲道理的感情。
“怎么忽然想到了这些?”他问道。
拓跋焘叹了一声,道:“刘义隆,你离开建康城,乃是离开了你的家乡,你……难道就不会想念它吗?”
刘义隆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却看见拓跋焘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珠认真地盯着他。
“你这样的身体,来日定然不能再有大动荡,此生返回建康的可能性都很低了,不……几乎不可能了。那你——你会不会……”
刘义隆的确想过这个问题,听到拓跋焘这样一提,他却也有些惆怅。这一走,他将真的与生长了许多年的故乡永别了,而这是他为了自己的理想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可事实上,在决定之前,他甚至没有顾虑过这个问题。
他决定迁都,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回建康,因此即使知道自己将不能再回去,他也把自己的一切微小的不安抛诸脑后,走出了这极为勇烈的一步。
怎么会不想念呢?他才离开了多久,就已经觉得一切不能适应,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这样做,既然已经决定了,既然这个决定并没有错误,他就不能犹豫退缩。
他沉默地看着拓跋焘。
后者仰起头,幽幽盯了他一会儿,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
“刘车儿,其实你不用为了别人的愿望而勉强自己。”他低声说。
刘义隆并不作声。
拓跋焘又道:“你若是想回去,我现在就能去替你说服老师,我们回去。”
刘义隆心想,这个人怎么能将他的一点不安看得如此之重?明明他们都知道对方并非脆弱不堪,都知道彼此的内心自有其坚持。
可事到如今,刘义隆却并不讨厌拓跋焘这样问他,他意识到了拓跋焘的真诚与执着,他意识到了这个人在用他的方式帮他排忧解难,而他不能把责任推到拓跋焘的身上,这个人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最好的地步,刘义隆知道自己也必须如此才可以。
“佛狸伐,”他低声道,“我的确想念建康,但那无关紧要。我知道你在意我的意愿,可比起这微小的不适应,我心中更加坚定的信念是不想输给你。”
拓跋焘愣住了。
刘义隆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幽然道:“你能够征服北方,能够一统天下,那我也想证明,我可以治理这个你交给我的天下。我想要拼尽全力做到最好,想追上你的脚步,想……若是有可能,能不能超越你的困境,做到你做不到的事。对我来说,这是意义所在,这是我不顾一切也想要实践的情感,比起那些,我对建康的怀念只是一种不安,我真正想做的,我已经在做了。”
拓跋焘凝视着刘义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住了他,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一日你提到你再也回不去建康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我害怕你后悔。”
刘义隆笑,“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没有选择,可你有选择。”
刘义隆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拓跋焘的平城绝非这个平城,他是真的再也无法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了,但正因如此,刘义隆知道自己不能贪心。
“难道你有选择,你就会回去吗?”他反问道。
拓跋焘一怔,沉默了片刻,低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那种事情没有发生,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
刘义隆长长叹了一口气。
“佛狸伐,你问我是否想念家乡,我却时而在想,你呢?你离开平城三十多年,你会想念吗?”
拓跋焘没有作声,片刻后他反问道:“如果我想念,你又能怎么样呢?”
刘义隆笑笑,低头轻抚着拓跋焘的背脊,道:“没办法怎么样,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