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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隆悠然道,“既是不能有太多人知道和听闻的事,又重要到卢公一定要来,可见是很大的秘密,而这样的事,目前只有一件而已。”
卢玄拊掌笑道:“我便知道陛下猜得到。”
刘义隆宛然道:“我猜卢公也知道我猜得到。”
两人都没有说是什么事,却都知道这个哑谜的谜底——正是迁都洛阳的大事。
卢玄凝重道:“陛下来洛阳城已有半个月了,您想好了该何时宣布迁都吗?”
这的确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事了。
刘义隆虽然心底早有计划,却还是闭目想了想,片刻后他睁开眼睛,道:“卢公觉得,河北收复之后如何?”
如今颜师伯所部已经打到了范阳郡,再有一个月,整个河北就能平定了,若是顺利的话,三月甚至能够北图安州、营州等地。
而天下砥定近在眼前,一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卢玄叹息了一声,道:“如今洛阳城中是一点余粮都没有了,代魏与我们征战连年,所收复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余粮,如此一来,我们甚至可能还要接济他们,这种情况下,迁都实在有些困难。”
这其实也是朝中有许多人不想北伐的原因,事实上,在第二次北伐之前,反对的声浪一直都有,但战争的胜利到底是让刘义隆多了许多权威,如今也没有人敢提及他们要兼顾贫穷地区的花销,只是纵然不提,也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刘义隆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势必不能让原魏境中的百姓饿死,实在不行,就地开仓放粮,再以收缴的贵族资产充入府库,以资日用,多少也能起效。”
这是常规的操作,卢玄颔首道:“臣明白,臣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困难总要说给陛下听。”
刘义隆沉吟片刻,道:“若是等过了河北收复的关口,再提此事,难免不再顺理成章,不过卢公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会自各州调粮来洛阳,就以供给军资为由,至少先将眼下的窟窿填好。”
卢玄认真问道:“陛下,臣身为司州刺史,无权干涉他州事务,但还是要问一句,各州的府库可还丰盈?”
刘义隆苦笑了一下,道:“再差也不会比元嘉十二年差。”
那一年,大水直接将建康城和扬州各郡的大仓淹没,多年积蓄淹没一空,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勉强积攒够第二次北伐和第三次北伐的军资。若不是拓跋焘兵不血刃拿下了凉州,只怕这第三次北伐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实行。
事到如今,国库和州库的确也紧巴巴的了。
但要说有多紧张,那倒也的确不至于。
卢玄闻言,沉思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的动作还是尽量拖缓一些,陛下有所不知,牛羊春日产乳,也足接民用,待到产乳期过了,我们也能省下一些积蓄,等到那时再宣布迁都,开始花销,胡人既能看到好处,汉人也不至于怨声载道。”
刘义隆想了想,道:“也好,既然有这样的情况,晚一些倒也无妨。”
“关于如何告知群臣,陛下可有想法?”
刘义隆悠然笑道:“江徽渊只怕是已经猜到了,不必忧心他,其余人等,先挑几人出来一一告知,等说服他们之后,再继续挑人说服,如此洛阳城中没有反对声音,我便派车卫回建康,将太子接过来,这样能最顺理成章地解决反对声音,太子顺利抵达洛阳后,便正式迁都。”
卢玄听罢之后,思索道:“这并不是不可行,只是这样,旧臣会累积许多不满,陛下日后行事可要当心。”
刘义隆微笑道:“有佛狸在身边,我并不担忧。”
这倒是实情,卢玄也知道拓跋焘的武艺,故此也不再追问下去了。
刘义隆却又问了个问题,“卢公可想过自己的前程。”
卢玄微微一怔。
刘义隆笑道:“历来首都所在州的刺史都是宰相,卢公这个司州刺史可能也要做到头了。”
卢玄无奈地笑了笑,道:“臣愿替陛下去守扬州。”
刘义隆长长叹息道:“何至于此,卢公对宰相之位,竟没有半分心动吗?”
卢玄有些惊讶地看着刘义隆。
“陛下,我乃北人……”
“正因如此,我要任命卿为侍中。”刘义隆认真说道。
卢玄心思敏捷,几乎是转眼间,他就理解了刘义隆的用意,他就是要任用他这样一个在南朝多年的北人为相,如此一来,既表明了他偏袒北人的立场,也并不刺激南人的神经,偌大天下,竟的确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了。
刘义隆笑道:“卢公早该入主中枢了。”
卢玄默然,他意识到了,他也到了不能再悠闲度日的时刻了。如今天下变革,一切欣欣向荣,而他身在其中,绝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在这种时候,他也必须要跟上刘义隆的脚步。
迁都洛阳之后,他只怕还有大动作,想到这里,卢玄叹了口气。
刘义隆一直以来都是沉稳庄重的性情,但其实了解他多了,就能意识得到他骨子里的冒险因子不比拓跋焘低,拓跋焘一直都只在军事上冒险,平日里看似奇思妙想,其实别人若是能讲出道理,他也会放弃,但刘义隆却不是,他一旦决定了冒险,就必定要一条道走到黑,绝不会停下来,撞了南墙就去把南墙撞碎,非要见到那片光明不可。
有这样的主上,他卢玄还能怎么办呢?
“陛下切不可心急,无论来日有什么政令,洛阳都将成为根基,这种情况下,做妥此事才是要紧的,我们不能授人以柄。”
刘义隆笑道:“卿放心,朕知晓的。”
?
但事实上,刘义隆说得很简单,想要达成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挑选谁,该如何劝说,其实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但也的确没有不尝试就放弃的道理,于是第一次,刘义隆挑选了向来忠于他的近臣何尚之。
得知迁都洛阳的决定之后,何尚之的反应竟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刘义隆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彦德反对此事?”
何尚之久久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黯然长叹了一声,道:“陛下乾纲独断,想来是不容反对的。”
刘义隆抿了抿唇,就在他以为何尚之大概是真的反对了的时候,后者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臣其实也并不是反对,只是有些惆怅。”
“惆怅?”刘义隆奇道。
何尚之道:“当初政出一门,华族掌权的境况,如今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臣自小被父兄鼓励着,要复现那样的荣光,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场空梦。”
刘义隆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
何尚之顿了顿,果然继续开口道:“可是,圣主在世,即使是空梦又能如何,哪个习阅经学之辈不想看到九州一统,六合同风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