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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所以,若崔使君此时带足兵力北上驰援,李恭势必要暂避锋芒,”秦萧说,“然此人狡诈精明,一旦走脱便如狡狐归山,日后河西也好,关中也罢,怕是再无安宁之日。”

崔芜明白了:“兄长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以萧关为饵,将李恭牢牢钉在此地,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秦萧沉吟须臾,居然摇了摇头。

“李恭是个极精明的人,若无重利,很难令他押上身家,”他说,“单是一个萧关,还远远不够。”

崔芜诧异:“那他想要什么?”

秦萧不答,只是看着崔芜。

崔芜突然会意:“兄长的意思是,以我为饵,引李恭入局?”

话音未落,韩筠失声惊呼:“这怎么行!”

此次随行北上,衔职最高的便是他。鉴于丁钰忙着调集物资、安抚民生,获准留在厅内旁听的,唯有韩筠一人。

正因如此,他反应格外强烈,几乎第一时间反驳道:“太危险了!主上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韩筠对秦萧并无意见。早在驻守陇州之际,他就听说过“河西军神”的名号,对镇守河西十数年的安西军主帅敬佩不已,还曾暗搓搓地大献殷勤,巴望着给自己换一个上峰。

只是秦萧并无此心,压根没给他任何希望。韩筠也是聪明人,立刻摆正立场,自此将崔芜放在第一位。

这也是他反对秦萧提议的缘故,因为他是崔芜的“将”,不管秦萧的计划有几分胜算,只要对崔芜安全造成威胁,他就必须反对到底。

此乃为人下属之本分。

崔芜却不认为拿自己作饵有何不妥,毕竟自穿越以来,她豪赌过无数回,每一次都是拿性命作注。

她不怕赌,端看收益是否够大。

“兄长不妨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

秦萧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他最欣赏崔芜的地方,越是局势凶险,她越能淡然处之、冷静分析,然后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断。

“崔使君可继续带人北上,只是兵力不要太多,对外宣称视察武州民情,旨在不令李恭生出疑心,”他说,“你是四州主君,身份贵重,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非如此,李恭也不会冒险派人行刺。”

“以他的为人,如若知晓你轻车简从入了武州境内,必定派奇兵截断后路,不与你脱身的机会。”

“秦某估算过定难军兵力,除却镇守西套驻地,能受李恭调度的,不到一万。若再分兵截断后路,则围困萧关的,约莫在五千上下。”

秦萧一边分析战局,一边将倒扣的茶杯翻转过来,一一摆上桌案:“秦某此行携有飞鸽,可传书凉州,以五千轻骑荡平西套。在此期间,我需要崔使君将李恭吸引在萧关城下,不可分兵回援。”

韩筠面露焦急,似是想说什么,瞧着崔芜脸色,没敢贸然插嘴。

崔芜反复思量着秦萧提出的诱敌之计:“兄长的意思是,要我以不到两千的兵力,拖住李恭的五千精锐,直到你荡平定难军老窝?”

秦萧捧起茶盏:“正是如此。”

崔芜抬头看他:“多久?”

秦萧闭目片刻:“最少十日。”

韩筠忍无可忍:“这也太冒险了,若是有个好歹……”

他话没说完,只见崔芜抬起右手,轻轻一个举动便“压”住他的未竟之语。

她长身而起,背手在厅内踱了两圈,挺拔身形被烛光打出暗影,乍一看居然有些像秦萧凝眸沉思的姿态。

“这可是泼天豪赌,”半晌,崔芜站住脚,回眸似笑非笑,“稍有差池,我这条性命说不得就得交代在萧关。”

“只是建议,”秦萧饮了口茶,“若是崔使君害怕,不应也罢。”

崔芜失笑:“兄长这是激将?”

“秦某并无此意,”秦萧说,“韩将军有句话说的不错,崔使君身份贵重,确实不宜轻身冒险,只不过……”

他放下茶盏,极锐利地撩起眼帘:“以秦某之见,从古至今,凡有志天下者,无一不是拿性命在博。”

“若崔使君没做好搏命的准备,确实没必要勉强自己,安心在关西之地做个本本分分的地头蛇,没什么不好。”

崔芜险些被气笑了。

“兄长好精明,一句‘有志天下’,就要我拿性命来博,”她从牙关里挤出话音,“此计若成,固然能将李恭斩草除根,报的却是你河西秦氏的仇,解的也是陇西四郡的困——自此之后,河西至关中再无屏障,运粮也好,送货也罢,都可如臂指使。”

“这么看来,将李恭拖死在萧关城下,还是于兄长利益更大。试问,阿芜为何要拿命来博?”

这一刻,她除了关陇主君,又多了个身份——生意人和博弈者。

她不是不敢拼命,只是押了偌大的筹码,总得为自己换取足够的好处。

秦萧听明白了,所以问道:“你想要什么?”

崔芜铺垫这么多,就等着他这句话:“其一,兄长与我约定好的五百匹战马,再加两百。”

秦萧揉了揉额角:“可。”

“其二,重开丝路入口,许中原商队与西域各部互市交易。”

秦萧倏尔抬头,眸光凝聚。

崔芜坦然:“互市的利害关系,我已与兄长陈述明白,拿下李恭是我的诚意,到了这一步,兄长是否也该展现诚意?”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秦萧,有试探,亦有期待。

秦萧沉思少顷:“此事非一日之功,待得平定李氏,秦某携河西诸将造访武州,再与崔使君详谈不迟。”

崔芜想了想,同意了。

“其三,我还想问兄长要一样东西。”

秦萧:“凡我有,皆无不可。”

崔芜略感诧异,半开玩笑道:“若我要河西呢?”

秦萧凝眸。

只见崔芜伸手,细白如玉的指尖落上舆图,点中某地。

“这里,”她说,“以后分我一半。”

秦萧定睛细看,见她指住的是河西中部,祁连山脉南部的某一点。

印象中,此地山峰陡峭,沟谷深邃,既不能种地,也无法牧马。

“这里有什么?”他没有立刻回答,谨慎地问道。

根据过往经验,崔芜不会无的放矢,这个条件背后一定藏着他未曾参透的玄机。

崔芜直觉她若真心敷衍,也能把秦萧糊弄过去,但此地终归在秦萧掌控之下,瞒得了一时也瞒不过一世,万一被秦萧发现玄妙,说不好连兄妹都没得做了。

“有铁矿,”她选择实话实说,放长线钓大鱼,“而且质量相当不错。”

“昔年河东崛起,凭的就是煤与铁两大资源,兄长难道不想效仿一二?”

秦萧悚然一震,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铁矿的珍贵之处:“你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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