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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头。”
“我要是他侄儿,干脆自己带人跑路,把倒霉叔父留给铁勒人——最好铁勒一怒之下,拿叔父的人头祭旗,既省了我的手段,还能装模做样痛哭一场,借着替叔父报仇之名收拢旧部,以图卷土重来。”
孙彦心中惊骇。
从崔芜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清楚铁勒攻陷晋都后的种种变故,甚至连晋都沦陷的消息都是刚刚知晓,却仅凭蛛丝马迹,就将各方人马的举措和应对揣摩得八九不离十。
一介出身风尘的妓子,过去十多年顶多学些歌舞弹唱,哪来这份眼光与见识?
他半天没说话,崔芜不由看了他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
孙彦被她一句话带回现实。
“没有,你猜中了,”他说,“大晋易主,新帝携手下文武往东逃窜,只将自己重病的叔父丢了下。”
“铁勒入城后,理所当然地接管了皇宫,把人抓了个正着。”
崔芜沉吟片刻:“那位铁勒首领,我倒是见过,以他的手段,未必会将人立刻杀了。”
“说不定,会留着晋帝的命,用来号令他一干旧部,拉大旗扯虎皮,跟晋帝的好侄儿打一出擂台。”
孙彦又沉默了。
崔芜不耐瞥他:“怎么,我猜错了?”
孙彦目光复杂:“没有。铁勒首领复姓耶律,单名一个璟。他确实没杀晋帝,反而以他的名义发号施令,收拢晋室旧部。”
他没忍住,问道:“你可是早就收到消息?”
“不曾,”崔芜答得干脆,“不过当初北上途中,我与这位耶律将军有过数面之缘,当时就觉得他胸有丘壑、手段不凡,且不以身份为囿,眼光尤为毒辣,假以时日必为中原劲敌。”
“如今看来,我看得不错。”
孙彦听她左一句“不以身份为囿”,又一句“眼光毒辣”,虽是就事论事,却也有借眼前事含沙射影之嫌。
他想起崔芜还在江南时,曾借打理书房之机几度翻看舆图,又试图引逗他谈论天下时局。只是当时,孙彦将崔芜视作寻常婢妾,小小女子,宠着、疼着就好,懂什么时局大势?
便没往心里去,随口敷衍两句就过去了。
如今看来,却是错失明珠,如若这等眼光、这等手段、这等胸襟的女子投入自己麾下,则江东孙氏岂不多了一大臂助?
又何必屈居楚帝淫威之下,韬光养晦,连称帝都要掂量再三?
时隔多年,孙彦终于以崔芜曾经期待的眼光看待她,可惜当年的婢妾入了江湖,竟是一遇风云即化龙,成了执掌关中,令他可望而不可得的人物,连似这般关起门来聊几句私下密语,都需筹谋得当、找足理由。
再一次的,孙彦忍不住问自己,明明是他先遇到她,他先救了她,甚至与她有过鱼水之欢,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可他与她,怎么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这是孙彦心头死结,每每想起就锥心刺肺。只他并非一味自怨自艾之人,一条路行不通,当即改弦易辙,试图换个角度触动崔芜。
“铁勒人挟持晋帝据了晋都,晋帝那好侄儿却带着文武班底,逃到昔日的前朝东都。”
孙彦在崔芜手里吃过苦头,知道与她谈旧恩旧情纯属自取其辱,于是只谈正事:“两边遥相对峙,大有双峰并立的意思。”
崔芜撇嘴:“晋帝那侄儿文治武功皆不如他叔父,更不用说耶律德彰,还对峙?只怕是被铁勒人摁头打吧。”
“倒也不能这么说,”孙彦说了句公道话,“他毕竟是晋帝亲手挑选的继承人,在晋室内部还有几分威望,好些旧部也愿意听他的。”
“只是铁勒人着实狡猾,前脚占了晋都,后脚就以云、朔两州为据点,发兵河东。算算时日,我收到消息之际,他们也该下了雁门关。”
崔芜皱眉不语。
孙彦端详着她于烛光下越发清丽皎洁、难描难画的眉眼,心头火热再起,恨不能如昔日一样执住她的手,搂着那纤细腰身,重温旖旎风情。
然而崔芜容色虽艳,一双眼睛却是极冰冷的,偶尔锐光闪过,谁也不知她在思忖什么。
孙彦细看半晌,吃惊发现他居然拿不准崔芜想法,正盘算着如何探听她心思,就听崔芜淡淡道:“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孙彦一愣,从她没有起伏的语气中听出端茶送客的意味。
他心中莫名气苦,暗骂这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女人,自己冒着被父亲责罚的风险,将大好情报拱手送上,她却一声谢都不肯说,谈完正事就要将人扫地出门。
但孙彦既存了求和的心思,就不能如往日那般强硬,心中再气苦,也只能柔声道:“那晋帝的侄儿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相谈也颇融洽。我知你于河东有意,若是能与其联手,则挥师东进,指日可待。”
崔芜听懂了:“敢情你是替晋帝那宝贝侄儿来当说客的?”
孙彦却道:“并非为他,是为你。”
崔芜轻扬长眉:“怎么说?”
“河东素为中原粮仓,你在关中日久,也当有所耳闻,”孙彦说,“如此宝地,岂能留给铁勒?”
“铁勒骑兵虽勇猛,到底是外族。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他们据了晋都的那一日起,中原百姓就已不满,逐走他们只是迟早的事。”
“与其将大好河山便宜旁人,何不自己分一杯羹?”
崔芜总算明白了这小子兜半天圈子的真实用意。
“听着确有道理,”她不置可否,只拿眼睨着孙彦,“只我不知,孙郎如此急切促成此事,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孙彦想开口,却被崔芜一个手势阻止。
“你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江东孙氏父子精明狠辣,素来是无利不起早,断没有把好处往外推的道理。”
崔芜拂了拂袖口浮灰,悠悠道:“孙郎,你若还想谈下去,就请放坦诚些,否则咱们也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孙彦心中不忿,火气没压住:“我在你心里,便是如此差劲?除了利益,就无情义可谈?”
崔芜答得干脆:“情义是对人谈的。孙郎眼里除了自己,旁的都是草芥、是玩意儿、是畜牲,不配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只能随你摆布。”
“这样的人,哪配得孙郎谈情义?”
她一字一句不带烟火气,却接连戳中孙彦软肋,若非他自己脸皮够厚,已然被戳成马蜂窝。
他张口欲言,却知崔芜素来执拗倔强,还是一介小小婢妾时便是如此,如今趁势崛起、执掌关中,更不会被人三言两语说转了性子。
只得忍下怒火:“你自关内出兵河东,与此同时,我父亲也挥师河南,两头遥相呼应,杀铁勒人一个措手不及,亦可光复我中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