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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柔声劝慰道:“郎君怎么发这么大火?若是传到大人耳中,又该觉着你沉不住气,夫人知晓了也会忧心。”
孙景眉心紧锁,眼底戾气闪现:“还不是我那好大哥……哼,他可真行,人都死了,还不忘给我找麻烦。”
“还有那些泥腿子,也不知哪来那么大本事,居然占了三州……父亲今天发了好大的火气,还说要再派大军,两路包抄断了他们后路,再顺带找找我那好大哥的下落。”
美人一边暗自记下他的言语,一边柔声安慰。她生得玲珑娇柔,漆黑长发光可鉴人,一双眸子尤其妩媚可人。孙景抱着她,直如抱着什么稀罕物件儿,身子酥了大半,方才的怒气早飞去九霄云外。
待得哄好孙景,美人回了闺房,提笔在短笺上写下两行字。她将信纸卷成一拢,嘬唇打了个呼哨,一只信鸽从屋顶飞落,熟门熟路地停上窗台。
美人将信卷藏入信鸽足环,喂它吃了一把粟米。信鸽振翅而起,米粒大的黑点隐入云端。
这一年的杏花雨姗姗来迟,檐角垂落细密雨帘之际,噩耗也接踵传来。
第一桩是叛军势力的壮大。是的,当初的“乌合之众”已经发展成不折不扣的叛军,好似一把随手撒下的草种,起初不甚起眼,待得熬过寒冬,受到春风化雨的滋润,立刻迎风暴长,肆虐连天。
乱民便是如此,虽然孙昭接连派出几股大军,却是镇压不得,反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首领据说是个女人,自称华岳神母,有移山倒海之法,点石成金之术。纵然在孙昭眼中,所谓的“法力无边”不过是江湖术士的蛊惑之词,架不住民间百姓心甘情愿地信她,为求死后得归“乐土”,不惜效死追随,每每冲阵不顾性命,竟连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都为之胆寒。
而这装神弄鬼的女子也真有几分本事,不但能掐会算,摸透了镇海军的出兵路线,还提出一套惊世骇俗的分田口号——凡天下田,皆天下之民所有,岂为乡绅豪门独占乎?此后每下一州,州中大户所有之田皆为叛军收走,平均分给百姓。且只要叛军占据城池一日,就将这一策略推行下去,绝不容人强夺民田。
可想而知,这套纲领在民间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说是离经叛道也不为过。
诚然,此举拉来了世家大族无数仇恨——试问谁愿将自家田地分与流民?谁又甘心当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自知道消息的一日起,江南地界的名门世家就舍了观望心思,誓与叛军不共戴天。
可老百姓的眼睛亮了。
他们世代辛劳,所需不过一日三餐,所求仅为立锥之地。可即便如此,还要被头顶的“青天大老爷”们盘剥再三,一家老小饿肚皮不说,连赖以为生的田地都要被盘剥了去。
谁心底不曾憋着一股恶气?
谁又不想一朝翻身,将这些“大老爷们”踩在脚底?
可想而知,他们就像闻到蜜糖味的蝼蚁一样,蜂拥聚集在“神母”身边。虽然单独个体卑如草芥,但当积微成势,蚁群滚滚而来,却能将一手遮天的巨兽吞了。
远在河东的崔芜收到消息时,叛军势如破竹,已然连下吴越五州。
与此同时,南楚也出兵了。
第168章
崔芜没与楚帝打过交道, 仅有的印象不过是纵容权臣穷奢极欲,偶尔请客吃饭,都要寻百十来个美貌侍女当人肉桩子。
可能自立为帝、割据一方之人, 又岂会只得“荒淫”二字?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引烛火烧了, 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交与侍立一旁的阿绰:“送给贾先生。”
阿绰点头,亲手塞回竹筒, 将鸽子放飞了。
回信主要说了两件事:第一, 江南火势已成,纵然吞不了孙昭,也决计让他好过不了,贾翊可以考虑功成身退。
第二,在他离开江南前,须得先解决掉一个人。
“阮氏其人, 心性坚忍, 手段阴决,假以时日必成腹背之敌, 断不可放任自流, 务必除之以决后患。”
把江南的烂摊子丢给贾翊料理,崔芜拍手起身:“取净衣来,我去后院瞅瞅。”
所谓“净衣”是用干净麻布裁制成的白色长衫,样式酷似后世的白大褂,连帽子、口罩、手套也一应俱全。
自崔芜入主太原城,她就将府衙后院改建成“新药研发实验室”,存在上京的各种“宝贝”也不远千里地倒腾过来。
这其中最珍贵的自是养着青霉菌的罐子。
许是跨入新年,崔使君的气运更上一层楼, 反复许久的青霉菌实验终于有了进展。第一次看着培养皿里若有若无的抑菌圈,崔芜心头咯噔一下,还不太敢相信。直到将溶液喂给兔子,没出现如展青霉素那般的中毒现象,她才长出一口气,将标为“人”字号的实验样本单独拎出来,依葫芦画瓢地重新培植几箱,放任它们自由生长。
待得细细密密的春雨滋润过太原城干裂的土地,新一波小绿菌也欢欣鼓舞地探出头。
崔芜照料青霉菌可比自己上心多了,每日早晚各看一回,唯恐哪里不精心,刚有进展的青霉菌样本又夭折了。不过这一日,打断她实验进程的不速客接踵而来,先是高粱米和棉花糖在院里打闹,猫团子打不过狐团子,抱着崔芜小腿嗷嗷叫唤,非要自家主人替她扳回一城。
后有李继文过来请安,唯唯诺诺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当初崔芜起事借了先歧王的名,待这个便宜弟弟还算客气,入主太原城不久,就将李继文与乳母接了来,安置在东偏院,吃穿用度都当个正经的世家公子看顾。
期间,盖昀曾委婉提点过:“殿下如今已为北竞王,可有加封小公子之意?”
崔芜茫然抬头:“加封什么?供他吃住还不够吗?”
盖昀习惯了自家主君时不时的四六不着,极耐心道:“小公子是殿下名义上的幼弟,又有先歧王情分,只要殿下未曾成婚产子,少不得有人看他犹如看待少主,殿下还需早作打算。”
崔芜明白他的暗示,她借歧王之名成事,李继文就是一枚潜在的不定时炸弹。若要万事皆安,自是斩草除根最为稳妥,只不过……
崔芜看着面前稚气未脱,却强装老成殷勤讨好的熊孩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罢了,她到底是个人,真到了那一日再说吧。
许是年岁渐长,人也记事,这两年,李继文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不是什么天潢贵胄的王室血脉,而是实实在在寄人篱下,生死只系于崔芜一念之间。
这让曾经的歧王世子战战兢兢,头顶仿佛悬着一把刀,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唯有晨昏定省,努力讨便宜姐姐的好,免得崔芜一不高兴,招呼也不打就要了他的小命。
崔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