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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寻觅出蛛丝马迹。
在外奔波不比家中舒服,数月光景,卢清蕙瘦了……也黑了。世家贵女身处闺阁,吹不着风霜也晒不到日头,自小养出一身细皮嫩肉,不料出去一趟,黑了一个色号不止。
但她背脊挺直,眼中有光,显然这一趟虽苦,收获却更多。
“有劳父亲牵挂,”卢清蕙福身行礼,姿态一如往昔,说出口的话却再非闺阁见识,“此番京中巨变,父亲可有涉身其中?”
卢廷义断然否认:“收到蕙儿书信,怎会自投罗网?除了按你所言,于京中散播‘天子重病’的谣言,这些时日,为父一直称病在家,宫中变故未曾沾染分毫。”
卢清蕙松了口气。
“天子旨在引蛇出洞,将京中逆党一网打尽——也是石浩沉不住气,天子还未如何,他自己先跳出来,被网了个正着,”她说,“不过也好,经过今日一遭,父亲这份投名状算是递上去了。只要卢氏安分守己,即便天子要除世家,也会给卢氏留一条退路。”
卢廷义没说话,眼神十分古怪。
卢清蕙不解其意:“可是女儿说错话了?”
卢廷义摇头:“蕙儿所言正是为父所想。”
“世家今非昔比,天子却是锋芒正劲,以卵击石实非明智,韬光养晦方得长久。”
“为父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昔日娇养闺中的小女儿,也有指点江山侃侃而谈的一日。分明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刚才某一瞬间,竟让他觉得陌生。
就好像……面对着一位以身入局的谋士,信手放落一子,局势顷刻翻覆。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转变会出现在女儿身上,就如未曾想过,至尊之位会由一女子占据。
诚然,许自家女儿入朝,跻身男人堆中,会令卢氏受人不齿、遭人嘲笑。
好比这些时日,类似“卢氏女不安于室、不守妇道”的传闻没少往卢廷义耳朵里钻,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那又如何?
比起切实的权柄、到手的实惠,几句流言蜚语算得了什么?
卢廷义很快做出决断。
“今日之后,陛下势必有所动作,空出来的位子也需有人填补……十有八九,会调你入中书省。”
姜是老的辣,卢廷义一番分析有条不紊,丝毫未受京中变故影响,“我儿切记,你能跻身朝堂,少不了家族扶持,但更要紧的是,你入了御座上那位的眼。”
“只要她高居明堂一日,你便稳如泰山,纵是世家倒了,也有你一席之地。”
“而只要你能留在天子身边,即便卢氏一时落魄,也必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个中厉害,你可明白?”
卢清蕙思量片刻,敛衽行礼。
“父亲提点,女儿铭记于心。”
正如卢廷义所料,天子旨意于翌日送抵卢府,虽未明言嘉奖,却调卢清蕙入中书省为中书舍人。
自前朝起,这便是天子近侍,掌制诰文书,虽无切实权柄,却比任何人都接近权力核心。
一直以来,那都是独属于男人的位置,唯有前朝女帝年间曾被打破。
现在,卢清蕙以后继者的身份站了上去。
前后两任女官,隔着漫漫百年,完成了权柄交接。
这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在当下时空,没人说得清。
世家固然不满,却也不曾出言劝阻。早在荀李灭门时,女帝已将红线画得明明白白,有异议,可以,凭本事说话。但若技不如人,还要拿性别说事,女帝手中的长刀也不是摆着看的。
说到底,一个女人,还是没有实权的中书舍人,能有什么?
比书案上的花瓶多口气罢了,他们如是想。
眼下正是捉拿逆党的当口,万一被天子寻到把柄,当逆党同谋处置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出于种种考虑,世家文臣选择闭嘴,清流寒门亦不会给天子寻不痛快,两边竟是达成微妙的共识。 网?址?发?布?y?e?ì????u?????n???????????﹒?c?o??
——而来自北境的战报,就在这时快马送入京城,呈递天子案头。
送信的是个熟面孔,正是秦萧心腹之一的燕七。当日秦萧留于宫中养病,他亦侍奉左右,与女帝抬头不见低头见,算是旧相识。
见他入殿,崔芜一面笑着调侃:“战报而已,怎还让你来了?兄长身边是谁服侍?”
一面拆了信报,看清纸上所写,瞳孔瞬间凝聚。
“少帅便是担心旁人泄露军情,才命卑职亲自跑一趟,”燕七跪伏在地,据实禀明,“少帅说,铁勒人来者不善,是打着攻其不备的主意。此时回援难免中了圈套,更易被敌军以逸待劳,倒不如将计就计,先下一城。”
崔芜深深吸气,自他有条不紊的回禀中窥见千里之外,秦萧的笃定从容,初闻军情的心瞬间定了。
她稳住心神,将战报再读一遍,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案。
缘何一开始变了脸色?
盖因铁勒人不按套路出牌,表面上信了周骏投诚,实则杀了个回马枪,奔着朔州去了。
第318章
按照崔芜的计划, 石瑞娘与石浩既与铁勒暗通款曲,干脆借这两人的口,将“魏帝重病”的消息放去铁勒。
崔芜与耶律璟交过手, 心知此人雄才伟略,此生已攻克汉地为至高目标。换做平时, 他未必会上当。然而自从昔年为秦萧所伤,他缠绵病榻两载,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撑不了太久。
怎会甘愿错过这个机会, 放任平生夙愿落得一场空?
为令其放心大胆地出兵, 崔芜甚至授意周骏向铁勒投诚,主动撤开北境屏障。
结果一如所料,耶律璟按捺不住了。
然而此人之奸滑超乎崔芜想象,大约是猜到周骏的投诚不简单,耶律璟表面接纳投诚,实则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趁所有人注意力被易州吸引, 只派小股兵力掩人耳目,真正的主力却挥师西进, 悍然截断增援朔州的南北通道。
如果换一位将领, 此时多半要出兵驰援。但秦萧想法与旁人不同,既是铁勒主力围困朔州,则北线兵力势必空虚,何不干脆北上,以实就虚,先拿下蔚州再说?
这一着固然极险,但凡有失,则朔州失守不说, 以北的寰州、云州亦被掐断退路,形同孤悬。
可若成了,便能形成三面夹击之势,令铁勒人有来无回。
“兄长这是要兵行险着啊,”崔芜喃喃,继而撩起眼皮,“他有几分把握?”
燕七一板一眼:“少帅说,胜负与生死雷同,五分靠人算,五分看天意。”
“昔年陛下与天挣命,赌赢了。如今,气运依然在您身后,端看您信不信。”
崔芜恍惚了一瞬才想起,那是多年前,颜适感染时疫,危在旦夕。她为宽慰秦萧,曾言生死之事,五分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