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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了一瞬。

“如此,叨扰谢公了。

第337章

元光二年十月初三, 京中生机尚未消尽,北境已是清寒肃杀。

当薄霜覆上衰草枯叶时,会盟使团抵达了幽州。

这是崔芜第一次见证这个时空的北京城, 此时的城池尚未经历国都的显赫风光,斑驳城墙遍布风霜痕迹。青砖石上留下累累伤痕, 每一道都记载着异族对此地的掠夺和觊觎。

会盟地不在城中,而是城郊西南十里处。这是为了安全考量,宁可被铁勒嘲笑, 也不能失之大意。

崔芜禁不住北境寒意, 早早披上狐裘——使团北上会盟,丁钰亦在其列,亏得他细心,带了好些冬日的厚衣裳,才没叫天子冻出好歹来。

崔芜裹着厚重狐裘,出得极好的雪白风毛随着呼吸拂过面颊。王帐刚一立好, 她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 围着篝火直搓手。

“冷!”她对丁钰抱怨,“这都什么鬼天气?才十月初就冷成这样!”

丁钰却觉得还好, 衣裳穿得厚实, 反而觉得帐内篝火太旺,身上燥热得很。

“这阵子又操劳了吧?别好不容易养回一点底子,又给折腾没了,”丁钰毫不客气地数落,“等这事完了,你也好好歇歇,吃饱了睡足了,比什么都要紧。”

崔芜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丁钰瞪眼:“怎么, 我说的不对?”

崔芜有气无力:“我每天被兄长耳提面命,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吧?”

丁钰是个奇人,旁人遭遇失恋打击,怎么都得消沉几天,他却光速回血,甚至由此培养出“喜欢她就要看她吃瘪”的恶趣味。

“谁让你不遵医嘱,满朝上下也就秦自寒治得了你三分,”他气死人不偿命地得瑟,“该!”

亏得王帐里没干果,否则崔芜又想丢他。

话音刚落,帐帘被人掀开。秦萧稳步入内,见了丁钰并不诧异。

他一开始确实瞧丁某人不顺眼,但自从太原府衙,两人联手过一回,交情倒似突飞猛进,彼此见面也能友好寒暄。

毕竟,丁钰再怎么欠,总比某个姓孙的强多了。

“陛下,”秦萧中规中矩地行了礼,“铁勒使臣到了。”

崔芜倏尔抬头,精神陡振。

会盟所在的幽州仍是铁勒实控,但崔芜不可能把自己送进铁勒人掌握,坚持要求铁勒使团入大魏王帐和谈。

“爱谈不谈,不谈拉倒,”她非常直白地对铁勒使臣说,“大不了,朕就当来塞外欣赏风景,咱们两家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铁勒使臣还想玩激将法:“大魏天子莫不是怕了?胆子这样小,在咱们草原,就该待在帐子里绣花奶孩子,何必出来吃这个苦头?”

崔芜这辈子听过的性别嘲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回,早免疫了:“呵呵,那是谁被一个女人揍得卧床不起,连老婆孩子都丢了,只能龟缩幽州城里不敢露面?”

“我看,你们汗王连个女人都不如,要不干脆入朕的后宫,朕保证给他给贵妃当当。”

铁勒使臣出离愤怒,有心拔刀威吓,奈何崔芜身边站着勇冠三军的武穆王,且一只手已经摁住腰间剑柄。

可想而知,使臣若敢御前不敬,秦萧就敢当场斩了他,再将首级送回城内。

于铁勒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我会将大魏天子的话转告我王,”使臣咬牙低头,“告辞了。”

崔芜皮笑肉不笑:“慢走不送。”

待得铁勒使臣转身离帐,谢崇岚方看向上首,神色不甚赞同:“来者是客,陛下将其斥退就是,何必横加羞辱?”

“若是铁勒怒而反悔,岂不功亏一篑?”

崔芜懒得与他掰扯,自有丁钰替她反驳:“谢大人方才没听清?可是人家先对陛下不敬。”

“这种混账话不怼回去,留着过年不成?”

“还是这刀子没割在谢大人身上,您就不知道疼,觉得本朝天子被人辱没,不是什么要紧事?”

谢崇岚被他扣了顶“不敬天子”的大帽子,又见崔芜分明是偏帮丁钰的态度,遂不言语。

铁勒使臣返回城内,一来一去少说耽搁两三个时辰。百官各自回帐,唯有武穆王留下。

待得帐内再无第三人,秦萧凉凉一笑:“陛下方才说什么?要把谁纳入后宫?”

崔芜怼人时只图痛快,忘了秦萧就在一旁。此时想起难免讪讪,忙给自己找补:“就那么一说……反正耶律璟也不可能答应。”

秦萧眯眼:“要是耶律璟答应了呢?陛下真打算将人纳入后宫?”

崔芜赶紧表忠心:“那怎么可能?朕的后宫只给兄长一人留着,旁人想进,统统踹飞!”

秦萧:“……”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别扭,但天子的表态还是让他气顺了。

左右帐里没外人,他握住崔芜手指,继而微惊:“这么凉?”

他肯转移话题,崔芜自是求之不得:“没想到才十月初,北境已经这么冷。昨晚兄长不在,我脚底都是凉的,半宿没睡好。”

昨夜秦萧亲自领兵巡防,后半夜才歇下。他不欲吵扰崔芜,是以未曾往王帐留宿,却不想反而害得崔芜没睡好。

一时生出几分歉疚:“是臣的不是,今夜必定陪阿芜共枕而眠。”

崔芜满意了,抓着他手指偷偷亲了口。

秦萧任由她摆布,眉心微见褶皱:“有件事,臣不知是否当讲。”

崔芜骇笑:“又没外人,兄长跟我还要这般作态?什么事,说吧。”

秦萧斟酌了言辞:“这几日撞见顺恩侯,见他神色有异,眼神似是藏着戾气,叫人不安。”

崔芜听他提及孙彦,缓缓收敛了笑意。

她回忆着方才帐内,孙彦混在百官之中,并不如何醒目。而他的神态……除了一如既往的苍白憔悴,更兼添了几分老态,也似无甚异常。

但崔芜相信秦萧的判断,常年征战沙场的人,直觉远比旁人更敏锐。

“兄长接着说。”

“臣留心打探过,北上途中,谢尚书曾邀顺恩侯入帐,两人避过旁人耳目,商谈了足有大半个时辰,”秦萧说,“谢公行事谨慎,若非臣一早派人盯着他,怕是也难察觉。”

说到这儿,他后退一步,单膝拜倒:“臣私窥朝臣,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崔芜没等人跪实在,早拽着他袖口将人拖起。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女帝淡淡道,“此人性情邪僻,狡赖奸诈。兄长多盯着些,我心里也安稳。”

秦萧松了口气,又道:“观阿芜神色,似乎并不讶异?”

崔芜当然不惊讶。

她压制世家之意再明摆着不过,谢崇岚但凡有些心气,断不会坐视家族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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