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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我的女人。”
他竟然否认了。
玉霖抬起头,却见张药并没有看自己,他平静地凝视着面前惶恐的众人,“她是一个很好的司法官。她设的公堂我跪过,公正清白。她给的路我也走过,走得通,所以信我。”
“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厉害。”
玉霖上前道:“如今的梁京城,我只敲得开一户门。”
张药侧头:“江惠云吗?”
“对。”
玉霖扫过身后的水车,“这些水车太累赘了,得弃掉。趁着王充和李寒舟还没反应过来,我带你们过去。”
玉霖的话刚说完,一声蹄音叩入他耳中,张药猛地回头,灵敏的五感告诉他,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换一个地方……”
“什么……”
张药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语速顿快,“玉霖你一定还能想到别的地方……”
说话间,马蹄声已由远及近,兵马司巡禁的声音传来,“何方歹人,竟敢乔装骗开城门!”
玉霖立即明白过来张药的意思,此时去寻江惠云,跟着他们追及而来的兵马司,必然会惊动赵氏父子。
张药回头朝南坊内看了一眼,对众人道:“往南坊里退,从梨花巷里穿出去。”
众人立即朝梨花巷奔去,刚至巷口,张药的手腕忽被玉霖抓住,他转过头,并不待玉霖开口,径直问道:“你想说那个‘杀’字,是吗?”
玉霖促声反驳,“我没有!”
张药撇开玉霖的手,转身侧让众人入巷,自己则平静地看着玉霖。
“你拉我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听到那个“杀”字了。”
他果然是知音啊。
隔着巷中穿行的众人,玉霖在张药眼底终于看到了一丝悲意。
独给予她的悲意。
缘不长久,将做云散的悲意。
“我根本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药一笑,根本没在意玉霖的话,“可我听到了,很清楚。玉霖,我说话算数,我会为你流尽我最后一滴血。”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给玉霖留下任何余地,返身朝着巷口逆行而去。
窄巷。
孤人。
他要去兑现他的承诺了。
玉霖追不上他,更可悲的是,他注定是一个无法被怜悯的人。
此间危及,就连老天都容不得玉霖生出一分与张药纠缠拉扯的心。
毕竟她身旁还有那数百船工,师娘不可寻,梁京城里还有哪一处地方,能庇护这些船工,直至天明呢?
刹那之间,巡禁的人马已经逼至船工们面前,火把照亮了众人的面容,好在前面还有十几辆水车塞道,趁此空隙,玉霖将所有船工都带入了巷内。
唯剩张药一人,在巷口独留。
老船工见此忙回头喊道:“张大人,您跟我们走啊!”
玉霖拽住老船工的胳膊,拼命将人往前送,随即脱口而出道:“不要管他,走!”
此话一出,连她自己都心惊,胸口如同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刺入,痛得她几乎踉跄了一步。
她无法原谅自己。
可人就是这样。
若欲为人请命,就要不惜性命。
若要求取公理,就要私欲皆抛。
喜欢又如何?不舍又如何?
世间情爱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皮场庙中面对张药的那个夜晚,她早就在凶神相下做了选择。
她要有刀就刺、有机就趁、有路就走!
可为什么还是想哭呢?为什么还是想要回头呢?
玉霖抬袖抹去眼泪,用力推行惊魂不定的众人:“赶紧走!”
老船工已然看出了张药断后的用意,顿生不忍,情急道:“姑娘,那是你男人啊!”
“是又如何,我……”
话说一半,这火场炼狱般的世间,忽有一人无端与她共鸣。
巷口巷内,张、玉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她/我不可能对得起每一个人!”
话音同落,玉霖猛然转头,张药却仍只是一个背影,独自一个人,挡下了巷外所有的火光。
“玉霖。”
巷口前张药抬高了声音,但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从容,“说个地方,我好来看你。”
玉霖泪目扬声:“你怎么来?”
“我下辈子应该只能变畜生吧。”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多么荒唐,但一点都不可笑啊。
这不是调侃,这分明是他的真心话。
所以是什么地方呢?
玉霖纵容自己舍出一缕神思,想要回答他最后的这个问题。
什么地方才是结缘之处呢?
她第一次看张药入眼是在什么地方呢?
刑台、剥皮刀、人群、土地神、洗刑场的镇抚司指挥使……
皮场庙……
等一下,皮场庙!
对啊!
还有皮场庙,还有这扇门,那曾是她的绝境,也曾是她的生门!
玉霖迎风转头,朝西面望去,万户哑寂,只有零星几展灯火。
“说个地方是吗?”
巷口已传来铮然之声,张药已不再回应她。
玉霖站定脚步,朝着那道背影喊去:“那就你第一次看我入眼的地方!”
“知道了……”
这一声已然掩进了铮然之声,玉霖几乎没能听清,然而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舍下丝毫仁慈给予张药。
她要走了。
东风把她的话语,朝西面送去,一下子吹得好远,刀林中的张药有没有听到这句话,玉霖根本不知道。
她只知,张药在窄巷口引住了所有的巡城兵,去往皮场庙的路上一路无阻,而她迎着冷风,反复默诵着那一句:“若有观音在世,勿弃他于炼狱,勿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124章 四月雪 我为你我,求一场四月雪。……
绕墙沟前, 李寒舟已扔下了刀,镇抚司众人见统领扔刀,也各自住了手。
王充稀里糊涂地和李寒舟杀到现在, 也是力竭, 李寒舟一扔刀, 他旋即一刀抵其脖颈,喘息道:“不杀了?”
“杀不下去了,今夜设计你出城的人, 一为借道,二为借你困死我。”
他说完就要转头, 眼见刀锋要且开皮肉,王充忙反手抽刀,“你找死啊!”
李寒舟没有回应王充, 王充却突然不甘心了,提刀追上几步道:“你们镇抚司是要做什么?你们指挥使杀韩渐,你李千户更厉害, 杀到天家血脉来了, 你们……”
李寒舟道:“王指挥使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当然是假蠢!”
王充抹了一把脸, 撇向一旁,再开口时,竟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谁在作恶吗?这梁京城啊……”他说着背向火光,看着梧桐林后的梁京城门,“可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