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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几度挣扎,终究没挪步追着那背影出去,而是折身步入内室。
皇太孙已死,她就算解释,也是死无对证。
再说,舅舅和二表哥来京城接她,她定是要回青州去的,何须在意他是否误会?
夤夜清寂,皇帝坐在外殿书房廊庑下,望着天际时隐时现的一弯新月,微微失神。
他脊背靠在朱柱,手腕搭在随意支起的膝上,掌间握一尊青白釉小酒坛,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明日不上朝了?”姜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打着哈欠,声音含混。
皇帝侧眸望他,抬手拿酒坛与他手中酒壶轻碰一下:“赏月。”
言毕,他仰起头,灌下一口酒。
他其实并不喜欢酒的味道,下意识拧眉。
“酒入愁肠,越喝越愁。”姜远拿走他手中酒坛,放至离他远些的美人靠上。
皇帝挑挑眉,没说什么。
“月亮么,年年岁岁都相似,我怎么瞧不出今夜的与上个月的有何不同?”姜远说着,忽而收回视线,望着他,挑明,“就非得是她?”
皇帝知道姜远想说什么。
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她聪慧又愚钝,纯善又残忍,样貌虽出挑,普天之下也未必找不到更好的,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在过去多年的筹谋里,他想过未来身边会有皇后有嫔妃,他将用她们的肚子绵延皇嗣,给她们恩宠、位份以制衡前朝。
但他从未想过,会对她们任何一个动情。
没想过,会分出任何心神,在朝政以外的人与事上。
一个初时并未放在眼中的程芳浓,竟令他乱了方寸。
酒的滋味不好,情爱的后劲似乎更苦涩些。
见他不回应,显然仍不舍得放手,姜远有些不平:“其实,在客栈的时候,我曾对小皇嫂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我告诉她,你是真心在意她。也告诉她,程玘死活不签义绝书,是你出手,才让谢夫人顺利脱身。你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事。”
这些话,他原本不打算说,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皇帝身为天子,他总不能眼看着皇帝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可说着说着,姜远自己心里也不痛快了。
猛灌了一口酒,继续道:“在你走后,我甚至告诉小皇嫂,你趁夜赶到时,眉毛、眼睫都冻得结了冰霜,想让她也知道心疼心疼你。”
“可是,你看,小皇嫂还是无动于衷。”虽然皇帝什么也没说,可若小皇嫂真的回心转意,看到他的好了,他还会大晚上不去寝殿,独自一人喝闷酒么?
姜远握着酒壶,指尖攥了又攥,终是忍不住劝:“萧晟,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是以兄弟的身份劝。
皇帝没想到,姜远曾为他说了这么多他不可能宣之于口的话。
所以,即便告诉她,也无济于事是不是?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他给她后位,给她皇嗣,她仍旧想离开。
蓦地,皇帝想到程玘、姜远、杨匡济。
最初程玘是想将姜远推上皇位的吧?
可是姜远逃了。
所以,程玘找来杨匡济,不仅许他帝位,还将独女许配给他。
换来的是什么?
杨匡济临死前,歇斯底里地说,他若夺得天下,第一个便杀程玘。
那恨意,恐怕并非简单地来自假程芳浓。
“姜远,你为何不想争这个位置?你在诏狱审程玘的时候,他认出你来了吧?那时候,你为何也没有动摇?”皇帝睥着他,眼中有困惑。
但凡姜远动摇过,现下定已从手足,变成了难缠的对手。
“出身不是我能选的,可我为何要让他们来摆布我的一生?至于程玘,你猜得没错,他是怀疑过,可我难道还不会装傻充愣吗?”
说到这里,姜远满不在乎道:“这个位置有什么好的?我日日看着你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早说过这位置送我都不要。”
闻言,皇帝眸光微闪,略回想,他似乎真说过。
当时只当是玩笑话,没曾想,姜远是发自肺腑。
那时候的姜远,是不是已经未雨绸缪,期待有一日身份暴露,他能相信姜远没有那种野心?
皇帝很庆幸,诏狱暗牢里,他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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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记得你口口声声想要自由,可这些年,你有许多机会跑,办完差事却总会回宫。”皇帝想不通,他既然不想当皇帝,为什么还留在宫里卖命?
那些差事,既危险,也不自由,应当不会是姜远最初想要的。
“我就想看看,你要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姜远故意幸灾乐祸地笑笑,又故作轻松道,“后来,我又想,这江山好不容易有个靠谱的人执掌,总不能把你累死了,有我在,多少能搭把手不是?我那些先祖都对百姓造了什么孽,我也有所耳闻,少不得替他们还还债。”
“当然,这些都是顺便啊。”姜远忽而话锋一转,“最重要的原因,我只是想躲开程玘那老匹夫,你可别真以为我是想跟你共患难。”
其实,后头这句,才藏着他的真心话。
对付根深蒂固的程家有多难,他是知道的。
本想着扳倒程家,他就找机会回到民间,永远隐姓埋名。
可真的做到了,他却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哎,我方才还说你,我才是个劳碌命吧?!”姜远提起酒壶,边走边打哈欠,“明日还要办差,你自个儿慢慢赏月吧。”
皇帝望着姜远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清明,心中迷障忽而散开。
他不傻,听得出来,姜远是念着手足之谊,念着对江山的一份责任,才留在宫里的。
而姜远肯私底下替他说话,试图帮他打动阿浓,更是出于手足之谊。
能留住人心的,原来不是勉强与威慑。
风吹云散,天边新月皎皎,如美人秀丽的蛾眉。
或许,是时候放开手,让阿浓去过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紫宸宫的龙床,比她流落在外住的客栈舒服百倍,可程芳浓睡得并不踏实。
因念着舅舅他们会入宫拜见,她早早便醒了。
舅舅他们在外盘桓多日,没有见到她,心里不知多担心。
“望春、溪云,替我好生打扮一番。”她要将自己打扮得鲜鲜亮亮,让他们看到她在宫里过得好,不让他们再担忧。
有她这句话,望春、溪云两个自然使出看家本事。
见到程芳浓第一眼,谢慎狠狠吃了一惊。
上首头戴展翼赤金点翠凤钗,鲜妍美艳、明丽照人的女子,还是他记忆中的表妹吗?
“舅舅,二表哥!”程芳浓快步走下来,亲手将他们扶起。
“阿浓在宫里过得似乎并不差呀。”谢慎笑着打量程芳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