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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阿度?!”
大殿中?分明只有?一颗颗光头!
谢随野抱着胳膊倚在门边,冷笑道:“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难怪他要剃度出家。”
话音落下,裴父裴母凶怒的神态转为?愕然,不能相信,再往殿内搜寻,只见?中?央的蒲团前跪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住持方丈亲自为?他剃度,黑发落满周身,刚刚剃个干净。
唱经结束。
师父说:“裴度,你?既决心向佛,皈依三宝,从今起,便要舍弃俗家姓名,为?师赐你?法号觉真,愿你?在佛法中?离苦得?乐,求得?真意。”
“多谢师父。”
裴度虔诚跪拜,随后站起身,双手合十,慢慢走向大殿门外。
裴父裴母与裴家一众仆人皆是目瞪口呆,惊讶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
宝诺看见?他那?颗光秃秃的圆脑袋,眼圈儿一下子通红。
知道他自幼喜爱佛法,也猜到他会躲来寺庙,但绝没?想过他会直接出家。
谢随野抓住宝诺的胳膊,谨防她脚软站不稳。
“阿度,”裴父满眼骇然,不可置信:“我的儿,你?怎么……”
谢随野瞥过去,似笑非笑道:“恭喜裴老爷,你?们家要出一位高僧了。”
“……”
惊世骇俗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方才还卯着劲准备找他算账的父母完全呆在原地。
怎么不是私奔?
怎么会是剃度出家?!!
他是乡试魁首啊,前途无量的平安州举子,会试在即,他怎么可能出家为?僧啊?!!
裴度平静地看着众人,告诉他们:“我与凡尘俗世再无瓜葛,诸位施主请回,莫要在此?打扰师父们清修。”
裴母一头栽倒,昏厥过去。
住持方丈立刻出来处理:“快把裴夫人和裴老爷送去厢房,给?他们吃两颗护心丸。”
丫鬟婆子手忙脚乱,闹哄哄,不得?安宁。
裴度等着人群散去,走到好友跟前,抿了抿嘴,说:“宝诺,替我高兴吧。”
宝诺喉咙酸堵,眼睛鼻子通红,眼泪几乎掉下来,她立马扬起嘴角,冲他笑着点头:“嗯!”
他终于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第27章
风雪的天气里, 多宝客栈烟雾缭绕,这几日主打全羊宴,每天换着花样吃羊肉, 乳炊羊,羊蝎子, 山煮羊,烩羊肉, 盏蒸羊……香味儿飘到?半条街外都能闻到?。
宝诺从宝华寺回来,心神不宁, 中午谢随野和谢司芙的朋友过来小聚,雅厢内开着两扇窗,桌下有脚炉取暖, 酒菜摆满圆桌。
“冬日吃羊肉赏雪, 就是舒坦。”
众人聊着平安州的趣闻,近来最轰动的莫过于裴度逃婚又出家为?僧这件事。
“才一上午就传遍了?, 甄小姐亲自跑去宝华寺要人, 被住持拒之门外,裴家都乱套了?。连知州大人都震惊不已,想让裴度的老?师劝他三?思?而行,那可是解元啊。”
“唉, 我看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裴老?爷裴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去年多么风光,这才过去多久,人生起伏如此跌宕,惊煞我也。”
“想不通啊想不通,读书人最大的欢喜莫过于考中科举, 寻常男子最得?意的莫过于娶得?娇妻,他两个都占了?,正是人生最风光之时,怎会通通丢弃,跑去做清苦的和尚?”
“此言差矣,各人志向不同,怎可以己度人?裴度虽年轻,但能乡试夺魁,必定极有思?想,他选择出家绝非一时兴起,说不定人家追求的是比功名利禄更高?远的境界,我等?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罢了?。”
“我看甄家小姐也是可怜,闹得?满城风雨,今后如何自处?”
“人家是世家千金,花容月貌,这桩亲事没了?,再寻良人便是,难道还怕找不着好的?”
……
宝诺一声不吭吃酒,听他们谈论裴度,心里空落落,温过的暖酒下肚,灼烧着喉咙和胃,脸颊发热。
“四儿,吃点菜。”谢司芙给她夹鱼籽:“伍仁叔特意给你做的这一盘,杀了?好几条鲫鱼,鱼没上桌,专门取鱼籽红烧,知道你爱吃。”
她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不停地喝酒,已经有些醉了?。
“二姐,我想吃那个。”宝诺筷子都快拿不稳。
“哪个?我给你夹。”谢司芙站起身。
宝诺指着谢随野面前那盘卤鸭舌:“想吃哥哥的舌头。”
“行。”
谢司芙和桌上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偏宝诺自己琢磨过来,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耳根滚烫。
我刚才说了?什么?
她心虚地瞥过去,正好谢随野那双黑眸扫了?过来,冷冷淡淡盯她一眼?,像是被那句话冒犯,又见她醉了?,懒得?计较。
谢司芙将整盘鸭舌头端过来,宝诺已经不能直视,更没法放到?嘴里吃了?。
“要不回屋睡会儿?”谢司芙有点担心,裴度毕竟是她青梅竹马的好友,突逢如此变故,她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才会沉默寡言,吃那么多酒。
“好呀。”宝诺点点头,想起来,谁知一头栽到?二姐肩上,晕得?厉害,意识尚且清明,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
“我就说你喝多了?吧。”
“四姑娘怎么了??”
“这酒后劲大,温过以后口感?醇厚,一不小心就会过度,快上楼歇着吧。”
宝诺倒是想即刻躺入床铺,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晕晕乎乎,四肢乏得?很。
谢司芙想搀她,正准备动手,忽而被谢随野捷足先登,他直接将宝诺拦腰抱起,轻轻巧巧,醉酒的人儿像条毯子挂在他臂弯上。
“你们先吃着,我送她回屋。”
谢司芙张了?张嘴,想提醒大哥手伤未愈,他却抱着人直接走了?。
宝诺迷迷糊糊看着他,瘦削的侧脸轮廓深邃,原本应该凶巴巴的脸不知为?何隐约带笑,眉梢微扬,有什么值得?他得?瑟的?
谢随野抱着宝诺堂而皇之穿过客栈大堂,引来宾客侧目纷纷。
他那目中无人又招摇张狂的死表情像在宣示某种特权——看什么看,我的妹妹只有我能抱,把你们的眼?珠子塞回去。
走到?后院,正准备上楼,宝诺忽然轻轻揪住他的衣裳扯了?扯。
谢随野低头看去:“怎么?”
“想看雪。”她说。
“回屋开窗子。”
宝诺摇头,又扯他衣裳,制止上楼:“想在院子里看。”
谢随野抬眸望向后院茫茫飘洒的雪景,黑瓦湿润,朱漆陈旧,院中几口大瓦缸内尽是残叶,巷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芙蓉枝丫从院墙探出头,风雪不大,扑簌簌如梨花纷飞。
檐下摆着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