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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没事儿。都……这么多年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每次坐在老爸床前,看着监测仪上的各种指标的时候,他都会生出无边无际的迷茫,像是全世界都变成了像病房的墙壁那样沉重的白色,淹没他,覆盖他,压倒他。他总是会想,爸会醒吗?如果真有奇迹发生,要多久才醒呢?醒了之后怎么让他回归社会生活呢?……不要想那么远,贪心了。更有可能的是,等到某个时候,他再也醒不了了。
生与死只有一线之隔,那点微薄的可能性就像石壁之间逐渐收窄的缝隙,让他和妈妈都在此间战战兢兢,无法喘息,不仅不知道尽头是天光大亮还是绝壁断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个终点。
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人恐惧之处不在于它的锋利和一击毙命,而在于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在此之前,你的欢喜和悲痛都需适可而止,小心翼翼,不可提前透支。你要装作一切如常,维持着生活运转的种种秩序,装作那把剑根本不存在,尽管你感觉得到它时不时擦过你的后颈,留下一道又一道浅浅的血线。
新年到了。所有人都在互相祝福,大家怀揣着大同小异的愿望期待着新一年的到来,但楚北只觉得……害怕。
再开学就要百日誓师,过不了半年他就要高考,要是他去外地读大学,他一年能回来几回?会不会哪一天就……
他刚刚十八岁,就已经开始害怕新年了。
叶惊星这通来自一千公里以外的电话,在某种意义上给了他一个喘息的空间,他暂时可以不去思考那些骇人的未知,只是安安静静地过一个除夕夜。
“今天晚上吃什么了?”叶惊星问。
“吃了鱼,”楚北用贫瘠的语言形容着菜品,“清蒸的,很香。还有青菜豆腐汤和可乐鸡翅。我刚还吃了俩蛋挞。”
“你家年夜饭还挺潮流的。”叶惊星笑着说。
“好吃就行嘛,”楚北说,“你呢?”
“红烧鲈鱼,梅菜扣肉,宫保鸡丁,莲藕排骨汤……”叶惊星报菜名似的说了一大堆。
“吃得完吗?”楚北怀疑道。
“初一到十五都吃今晚的剩菜。”叶惊星说。
楚北笑出了声。
其实他俩的共同话题不是很多,但每次快无话可讲的时候总能东拉西扯一两句把话续上。楚北进病房帮忙的时候,叶惊星就不说话。叶惊星散了步回去,跟家里人聊天的时候,楚北就不说话。但电话一直连着,两边都能听到对面的动静,有种莫名的安心。
天涯共此时的感觉。
临近十二点,叶惊星又从家里溜出来了,声音听上去有点兴致勃勃:“楚北,想放烟花吗?”
“我这也放不了啊,”楚北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你要放?”
叶惊星打开了摄像头,开着后置,镜头很晃,只能看到他在走,影子高高低低地变,大概是在找地方放烟花。
楚北一下子有点久违了的兴奋,是真正在期待着什么事儿的那种雀跃,被晃得眼晕也没移开视线。
没过一会儿,叶惊星站定了,手上拿出来一根细细的仙女棒。
楚北一下子笑了:“你说得那么厉害,结果就只放个仙女棒啊?”
“那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找个荒郊野外放大件的啊,”叶惊星理直气壮,“就这根仙女棒还是我从我表妹那偷来的呢。”
“啊?”楚北惊讶之余有点想笑。
“才六岁,别的都好就是爱哭,不知道她会不会点这个仙女棒的数,要发现少了一根估计又得哭,”叶惊星叹了口气,“以防万一我给你放完了得再去买一根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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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北笑了起来:“你脾气真好。”
“我啊?”叶惊星险些呛着。
“对啊,”楚北说,“你对比你年纪小的都挺有耐心的,就是嘴上不饶人。”
“也还好吧,我只对听话的有耐心。”叶惊星说。
楚北笑着说:“刀子嘴豆腐心。”
“啧,”叶惊星低声说,“听着这词儿用在自己身上好奇怪啊。”
楚北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了几声烟花升空的尖鸣,扭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一朵璀璨的烟花。
“我靠,”他小声感叹了一句,把自己摄像头也打开了对着窗外,“叶惊星!”
老手机像素不行,烟花糊了一片,像啦啦队的花球。
“怎么都喊大名了!”叶惊星有些不满地骂了一声,但还是很配合地赞叹道,“哇,漂亮。”
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烟花,一朵一朵地往天上炸,像排练不太好的啦啦队的手球……但看见还是很高兴,让人真实地感觉到这个时刻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有许多未眠的人燃烧着相同的快乐。
“你也放!”楚北压着声音喊。
“放放放。”叶惊星从兜里拿了打火机点燃,仙女棒很快滋啦滋啦地盛发。
“画圈儿!”楚北又指挥道,看上去这根仙女棒比烟花还让他兴奋,年龄没畅畅大吧。
叶惊星画了个圈,又在空中写字,楚北没看出来是什么字,画了没多久仙女棒就燃尽了。
“哎,”叶惊星有点可惜,“没写完。”
“你写的什么啊?”楚北问。
“没看出来?”叶惊星有心卖关子。
“我要是看出来了还问你干嘛!”
叶惊星笑了一声:“9:3:3:1。”
楚北愣了愣,然后也笑了:“你写这个干嘛?”
叶惊星说:“楚字笔画太多了。”
楚北“哦”了一声,嘴角扬着没下来。
叶惊星把剩下的金属杆子扔了,仰头看有没有哪在放烟花的,没找着。
“你还真就只偷了一根啊?”楚北说。
“那偷多了不好哄了啊,”叶惊星说,“差不多得了。”
楚北其实也挺满足了,叶惊星说过他自己不爱放烟花,这根仙女棒纯粹是放给他看的。
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可能有点多愁善感了,就现在听着烟花响,看着叶惊星慢悠悠地走,他又有点鼻酸。
六岁吗?
他又把自己逗乐了,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叶惊星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高兴啊?”他问。
“嗯,”楚北应了一声,又说,“你让我看看你可以吗?”
叶惊星顿了一下:“看我干嘛?”
“这样比较有在一块过年的感觉嘛。”楚北说。
叶惊星也没再推拒,把摄像头翻转了一下。天气太冷了,他一直举着手机的手冻得有点发麻,在楚北看不到的地方曲张着,感觉自己的关节都凝固了。
楚北看着他的脸,其实看不清,天太黑了,但他还是注视着那个黑黢黢的轮廓。
他自己也把镜头转过来,找了个角度,既能拍到他也能拍到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