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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您先以不可能改变的事实来苛求毓儿的。”
司马光于是拱手:“臣知罪。”
“但,殿下,您若存继位之念,臣之言,亦非虚谈。”
“那又如何呢?”小姑娘又笑起来,坦然的,笃定的,落落大方的。
“大人方才不也承认了,有些时候,礼法没有那么合理吗?”
司马光端正的看着殷灵毓,他没办法再继续将其视为孩童。
“是,殿下,可礼法之设,非为一人一事,乃为万世之纲常。若有那一天,臣虽不甘,但礼法无错……”
“不,大人,你没有错。”殷灵毓打断司马光,一字一顿。
“礼法本质,应是「为人」,当它反过来压迫着它应该保护的人时,它就不全然无错了。“
“礼法也应该为人让步。”
“包括您在内,每一个人。”
“国家和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
司马光对上殷灵毓的目光,竟生出一种难以直视的刺眼之感。
他霍然起身,动作带倒了一旁的茶盏,对那清脆的碎裂声恍若未闻,对着殷灵毓深深一揖。
“殿下……殿下今日所言,如洪钟大吕,震耳发聩,臣……臣心绪纷乱,需静思细品,今日讲经,恐难以为继,恳请殿下允臣……暂且告退。”
司马光甚至未等殷灵毓说出「准」字,便再次一礼,几乎是有些仓皇失措的转身,近乎逃离般的离开了。
那双眼睛却没有从他眼前离开。
洞若观火,但仍旧满载温润和美好。
那不是野心家的煽动,不是叛逆者的嚣张,远比那些东西更为蛊惑人心。
她理解他也会在绝境中违背礼法,她包容他此刻的仓惶与挣扎。
太荒谬了。
最贴近他内心所想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理想的。
不是官家。
是三岁的公主殿下。
甚至她比他要走的更远……吗?
司马光不知道。
这一夜,司马光书房内的灯火,直至天明也未曾熄灭。
司马光称病请假了。
赵祯很是摸不着头脑。
“怎么去教毓儿就生病了?”
“不会昨日就已经病了吧?没传染给毓儿吧?快,叫太医给毓儿看看去。”
殊不知自己的臣子差点儿道心破碎了。
司马光请假,自然还有别人,给储君讲经的老师从来也不止一个。虽然现在面上还没有定下名份来,但殷灵毓该有的配置一样不缺。
对此,张璃溪隐约看出了一些什么,随后,再不怎么露面了。
只有一趟趟跑腿的下人端来的羹汤点心,衣物首饰。
赵祯没阻止。
他想见张璃溪,他移驾去见就是了,何必非要折腾她满足自己。
她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让女儿身上变得更加完美无瑕,他何尝不是。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官家和相公们的风向,也开始思考自己的选择与出路。
包拯也给殷灵毓上课。
但他是胆子最大,路子最猛,也真正最将殷灵毓当作储君去看待的那个。
上来就直接丢给殷灵毓一卷《宋刑统》与几份开封府旧案的抄录摘要。
当殷灵毓是公主,且不涉及朝堂政事时,包拯不介意慈爱看待一个小孩子。
但若是未来的君主,包拯绝无可能因为其年纪小,就去迁就。
包拯知道他这样做是超前了,是严格了,让殿下过早的接触现实的黑暗和残酷了。
但如果要向其托付江山社稷。
他必须不近人情。
第五百三十七章 求同
他不在乎殷灵毓能否立刻给出完美答案,他在乎的是她面对这些难题时的思考和态度。
甚至因为她是女子,而更苛刻。
但包拯绝不容许有人仅以无礼的「男女」便胡乱指责殷灵毓。
既然殷灵毓已展现出介入朝局的能力与意愿,那么在一位储君面前,需要确认的,只应该是她的能力,心性,才学,毅力,气魄。
而绝非性别。
包拯的公正,同样体现在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上。
才能才是标准。
性别不是。也不该是。
一位位大臣轮着教过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量,权衡,惊叹。
殷灵毓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赵徽柔一直没有再来。
司马光的课她不听,包拯的她也不参与。但韩琦的课讲得是《诗经》,赵徽柔从前是和殷灵毓一起听的。
韩琦也注意到了,但他并未说什么,而是继续通俗易懂的讲解着。
他今日讲的是《诗经·小雅》中的《鹤鸣》篇。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此诗以鹤起兴,鹤,清远高洁之物,幽居深泽,其鸣声却能达于四野。” 网?址?发?B?u?Y?e??????μ???e?n????〇??????????ò??
韩琦略作停顿,看向殷灵毓,循循善诱道:“殿下可知,此句寓意为何?”
殷灵毓对上韩琦的目光,清晰答道:“韩相公此前讲过,此乃喻示有德有才之士。即便身处江湖之远,其声名才能亦无法被埋没,终将上达天听,为世所用。”
“殿下记得甚好。”
韩琦颔首:“然,此句尚有另一层意味,常为人所忽略,鹤鸣九皋,其声能闻于野,固然是因鹤鸣清越,亦因九皋之地,并非真正的绝域死寂,若处铜墙铁壁之中,纵有清声,何由得闻?”
“故而,此句亦在言说「遇合」之机。贤才需有施展之平台,清声需有传播之途径,君王之明,在于能营造这「九皋」之境,使野无遗贤,而贤者之幸,在于能得其「鸣」之机,使声闻于天。”
他这番话,看似仍在解诗,实则已隐隐触及了朝堂用人之道。即便还在经义的框架内,却又总在不经意间,将治国理政的智慧,为人处世的道理,如春雨润物般融入其中。
不是他拔苗助长,而是殿下真的跟得上,他实在是见猎心喜。或者说,没有哪个老师看到学生一点即通后,可以忍住什么都不细讲。
“再看下句,「鱼潜在渊,或在于渚」,鱼之或潜或浮,看似自由,实则亦受水势、时节所限,这便如同人之境遇。有时需沉潜积累,有时则当把握时机,显露锋芒。其中分寸,需自行体悟,审时度势,不可一概而论。”
一堂课毕,韩琦收拾书卷,殷灵毓起身行礼告退。
她打算去找赵徽柔。
韩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殿下,初夏时节,最易惹人倦怠,若觉烦闷,不妨多去园中走走,姊妹相伴,亦是乐事。”
殷灵毓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毓儿知道了,谢韩相公。”
韩琦轻轻捋了捋胡须,眼中神色复杂难言。
这两位殿下,未来的路,还很长啊。
也怪官家,还有他们,做的太明显,同样是官家的女儿,怎么保证另外一位,心里就没有想法?
但殿下们还小。
这也是,他出给殷灵毓殿下的,第一道考题。
殷灵毓径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