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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大约只要给的钱足够，无期徒刑的犯人葛林也能弄出去。他领着乔森避开狱卒的耳目去了一楼角落里的某间牢房；那里面还坐着人，但看见葛林过来，对方立马识趣地出去了。葛林爬上二层的窗，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弄了一阵，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套狱卒的制服，甩在乔森面前：“换上。”

“然后呢？”

“然后叫个好哥哥来带你去禁闭室参观，”葛林说着，扭头便离开，“这间是死角，那边看不到，你安心换就是了。”

五分钟过后，果然有狱卒像日常巡视似的走进这间牢房；在打量过乔森的装束没什么破绽后，狱卒扬了扬下巴，示意乔森跟他走。

走往禁闭室这一路，他始终无法停止思考克里斯的事。

就像是相处久了，对每年都会屋檐下筑巢的燕子都会生出责任感一般，乔森感到自责——他不应该贸然同意克里斯的计划，不应该贸然让克里斯一个人进禁闭室调查。他不能让克里斯死。

他突兀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想起以前自己不解的问题。

现在他却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答案的雏形。

“到了，”狱卒说，“最多三分钟。”

“谢谢。”

他在理查德那里已经打听过了，威尔逊关在七号室。放饭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禁闭室安安静静，像人迹罕至的墓地。乔森在狭窄的过道里快步走着，甚至顾不上隐藏脚步声。

看见“07”这两个数字时，他心跳顿了顿。

——如果克里斯已经被杀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不是他该怎么办，是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乔森抓住小窗的拉手，倏地扯开。

“克里斯……”

无人回应。

他透过小窗往禁闭室里看，在有限的视野里找着克里斯的踪迹。

“克里斯，是我，乔森。”

仍旧无人回应。

里面只有诡异的呼吸声。

好半晌，他才在幽暗的禁闭室里看到一个人影。人影蜷缩在他正对面的角落，在光能照到的范围之外。他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克里斯，却有种莫名的直觉：“克里斯！……听我说克里斯，我只能待三分钟，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人影轻微地抖了抖，他看见了。

“Fox！”

“……Snake？”

终于，乔森等来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回应。他看着那个人影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

“有些感情就是无条件的，我爱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所以我愿意为了他们在中立区一直待下去。你如果非要我解释清楚，我解释不了，我可没读过几本书。也许你长大了就会理解了，突然一下就理解了……当然啦，我也爱你，乔森。”

诗人的话语总会把这些无法被证实存在的东西，解释成美好的意向、美好的品质。牺牲，等候，付出，不计回报，等等等等。乔森更愿意把无法解释的情绪定义为爱，它就应该是无法解释的，就像当初试图跟他解释却失败了的那人说的一样。

所以这一刻，当他看见那个身影颤抖着朝他一步步走来，他此刻心里澎湃着的、混杂的冲动，大概可以定义为爱。

光照亮了克里斯金色的头发，他的头发脏了，被血染成深色，也不再蓬松柔软。

光照亮了克里斯的脸，他的嘴角、额头有许多血迹，脸颊上好几处像被野兽撕咬出来的伤口；还有尚未完全干涸的泪痕。

光照亮了克里斯翡翠色的眼睛，那里倒映着乔森自己。

“乔森，乔森，”克里斯喃喃念着，终于走到窗口，他垂下眼帘，眼泪就倾盆而下，“救救我，救救我……”

乔森瞥了眼门锁，想打开这扇门需要钥匙，或者徒手拆掉。那一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他和克里斯如果被判了很严重的罪行，接下来想离开小岛监狱又会成为麻烦。于是他松开了无意识握紧地拳头，凑近窗口低声说：“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来……”

他们面对面，隔着冰冷的铁门，又好像隔着十六年的时间。

克里斯无措地擦着脸，重复了好几遍“救救我”之后，他用失焦的眼睛看向乔森——或者看向了其他人——沙哑道：“给我麻药，我想要麻药，给我麻药……”

乔森嗅到精液的臭味，配合上眼前这张伤痕累累的脸。

“克里斯……”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救救我，”克里斯睁大了眼，眼白里的每一条血丝他都能看得很清楚，“给我麻药，没有麻药我会死的，乔森，我真的会死的……”

所以神父说，“没有麻药他会死的”。

“我不想死……”克里斯呜咽着道。

乔森忽然伸出手，伸进了那道小窗里。他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吓到眼前这只受伤的狐狸，所以他尽量温柔地伸手进去，轻轻搂住克里斯的后脑勺，然后带着他靠近再靠近，直到他们的额头贴上厚重的铁门，直到他们看不见彼此只能感受彼此。

“你不需要麻药。”“救救我吧，救救我……”“克里斯，听我说克里斯，呼吸，用力一点，用力呼吸。”“……”“诺亚死了克里斯，你不是他。”

他仔细感受着克里斯逐渐平静下来的呼吸，那些温热就落在他的鼻尖。

然后理智与镇定都溜走了一秒，他局促地通过那道小窗，亲吻克里斯干燥的唇。

先是轻柔的碰触，再是重重的吮吸。

乔森松开他的唇，重复道：“诺亚死了，你不是诺亚。”

“……”

“所以杀了他，”乔森说着，撤回了手，将指缝里藏着的刀片轻轻按在窗台上，“杀了他。”

“我不行的……”

“你可以，你必须可以。杀了他克里斯，割开他的喉咙，看着他慢慢死，”他说，“你要亲手杀了他，亲眼看着他死。”

不知道怎么说，就给大家表演个日式道歉吧（哐

真的非常抱歉对克里斯下这么重的手！红豆泥！斯密码森！

第32章狐狸与蟒#22*长腿32老啊姨32

那之后，他在城里迷路，在街边休息，在垃圾堆里和流浪狗抢还能吃的食物。

他带着满身疮痍，不断地行走。

诺亚·怀特不敢停下，他怕乞丐会追上来，他怕再次被关进那个狗笼子里。于是他没有目的地的，朝着某个方向不断地行走。从脏兮兮的下城区到整洁光鲜的上城区，从四季分明的上原到长日积雪的北原。他很快学会了偷窃，偶尔也能拿着钱去换新鲜的炖菜，蹲在积雪覆盖不到的屋檐下享受片刻安宁。他很快学会了打架，能在无人管教的小鬼来抢劫他时保护自己。

但他始终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