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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吃。”说着,她站起身,满是泡沫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准备去端饭。

“不用,我自己弄。”温北拦住她,推开里屋的门扫了一眼,问:“我姐呢?”

“谁晓得她去哪里浪了,死丫头,衣服也不帮忙洗,养她这么大有什么用!”

这话温北从小听到大,已经懒得反驳了。

他把书包放好,匆匆出门,留下一句:“太晚了不安全,我去接她。”

“哎!你管她做什么,先吃饭——”

温北骑车顺着山路往隔壁村赶,没理女人的嚷嚷。

隔壁村临海,今年开发成了小众旅游区,在视频软件上小火了一把,来来往往的游客还不少。

姐姐小学毕业后便没再念书,四处打工,上个月被隔壁村村长喊去帮忙捡球。

沙滩排球会散落遍地,她负责全部捡起来洗干净,一天六十块钱。

温南长相随妈妈,大眼睛薄嘴唇,因为瘦,脸蛋很小,下巴尖尖,平时不怎么说话,交流时会抬眼看人,眼睛黑葡萄似的,水汪汪亮晶晶,谁见了都夸一句文静漂亮。

但在这穷山恶水,漂亮的长相不一定是好事。

来海边打球的人见了她,目光总会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询问她为何小小年纪便不上学,在这里打工,末了再开几句下流玩笑,问她想不想接触些别的“工作”

温南从不是软柿子,她的性子比那时的温北还要硬几分,说话她可以装作听不见,但咸猪手绝对别想碰她一下。

这几天来打球的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几次没得逞后心气不顺,便在别处为难她,故意把球往水里打,要求她一个不落的捡回来。

温南倔的很,只要是她经手的工作,都一定要做到最好,不管是不是去追一个滚落深海的球。

温北到达海边时,那里除了零星几个看海的老人以及乱糟糟的排球网,什么都没有。

他转了几圈,眉头紧锁,去找村长。

满是烟雾的棋牌室。

温北隐隐约约带了火气:“我姐呢?”

“呦,小北啊。”老村长扶了把眼镜,目光从没有从麻将上离开,嘟嘟囔囔:“你姐?你姐早就下班了啊,我这从不克扣她下班时间的。”

“她没回去。”温北猛拍了下牌桌,满眼压抑的怒气:“这么晚了她出什么事你负责吗?”

老村长被他吓了一跳,刚想发火,又想起了什么。

“她……今天是没来找我结工资,奇怪噢,往常都很按时啊。”

刀不割在人身上都不知道疼——

他一点也不着急,手里甚至还捏着那张麻将。

温北没空跟他掰扯,直接走到柜台上的公用电话前,报警。

山路陡峭,海边也并不安全,温南平时从不会失联,一定出了什么事,温北想。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包括是不是温南回家的路上摔到哪里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监控里,瘦弱的女生,追逐着那只漂流的排球,被海浪卷走的身影。

他几近崩溃,哀求着警察救救她。

但实际上谁都清楚,那是下午发生的事,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注意,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不会水的小姑娘啊,拿什么活下来呢。

……

后来温北常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明明不该出生的是他,如果没有他,姐姐这些年也不会过的如此糟糕。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呢。

后来的日子浑浑噩噩,他看着女人虚假的眼泪,看着她数着那笔丰厚的赔偿金,看着她眼底冒出的精光。

“小北啊,有了这笔钱,咱们就能去城里,让你在城里念高中了!”

妈妈不喜欢姐姐。

她固执的认为,养女儿没有用,既留不住她那懦弱的丈夫,也不能传宗接代。

她常说,女儿养大了也只会是别家的人……

就跟她自己一样……

温北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他只能周旋在两个人身边,尽量的维持着平衡,他总想着再努力一点,再挣一点钱,成绩再好一点,终有一天可以把她们带离这里。

逃离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沟啊。

会不会就能把那些偏见甩开呢。

只可惜,上天总会把苦难通通甩给那些命苦的人,伤上加伤,痛上加痛,连活路也不给一条。

他来不及,没拉住姐姐,也没能拯救自己。

深秋的风凉入骨髓。

他好像跟姐姐一块葬入了无际深海。

再也回不来。

姐姐去世的第一年,他并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如往常,尽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考第一名,拿最高的奖学金,参加各项竞赛,跳级,做兼职。

他没有收妈妈给他的一分钱。

因为他永远忘不掉那份钱是怎么来的。

中考结束,他如愿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时至今日,他终于接受了姐姐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他恍然回神,突然不明白努力的方向是什么,让自己的“妈妈”满意吗?

实际上他很久没有叫过她妈妈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说不上来是无法原谅还是不想面对。

明明他才是那个刽子手啊。

如果他没有出生……

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开学那一阵,有很多家长送学生来学校,她也来了。

拎着大大的麻袋,絮絮叨叨的叮嘱着他,末了说:“小北,你要懂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城里读高中的,你姐姐当时……”

为什么要提姐姐。

他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啊……

温北心里绷着的线终于断掉了。

“对,姐姐生前最向往这所高中。”温北打断她,微抬的眸光冰冷:“那么是谁不允许她念书的?谁逼她退学的?嗯?”

“她……”

“那天我跟姐姐跪了两小时您都没松口。”温北扯着嘴角,满脸讽刺:“最后您怕我生病,假模假样的答应了我,第二天姐姐却自己放弃了,我很好奇啊,您是用什么威胁她的呢?”

“那是她自己不想去了,咱家当时穷啊……”女人眼睛红了,“小北,你就是这么想妈妈的?你觉得是妈妈害死温南的?”

“不。”温北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像是累极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消耗着他的力气,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口不言。

不。

不是她。

是他们。

是他们一起害死了温南。

这些年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他得到的每一分偏爱,都是有罪的。

周围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停下脚步,探头探脑地瞧热闹,温北懒得多说,一秒也不想多呆:“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管女人在身后喊了些什么,径直走向教学楼的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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