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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只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丧命。为了你,六殿下中毒身亡,王一向敬爱的邹大人也被迫处死。而你,自己也并不好受罢?”沈宝璎将那杯酒越推越近,“表哥,你已经把我们害得太苦。放过大家,也放过你自己。”
我猝然睁开眼,那杯玲珑的酒里倒映着一枚酥酥的月亮。
他会赐我毒酒么?他怎么会赐我毒酒呢?他不是说……他想我活着么?
我瞪大了眼,试图从她脸上寻出一丝破绽。殿内的香气愈加浓郁,我的头开始剧痛起来。
“边疆战事不定,只有太后娘娘出兵才能救万明。”沈宝璎道,“不过,我也知道表哥一直想逃出去。这杯酒下肚,足过一个时辰才会毒发。”
“表哥,宫外有一辆马车候着,只要饮下这杯酒,我送你出去。”她莞尔地看着我,“若是有幸碰到狐医,表哥便也不死了,总比在这处忍饥挨饿等死的好,是不是?”
我用力捂着脑袋,脑中好似山崩地裂。嘴唇开始生出麻木,我问:“他给我的?”
“是。”她说,“表哥心里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今日自裁,还能保全双方的颜面,得个贤名、留他一丝念想。若是再拖下去,他降了罪,表哥便真是罪人了。”
“他给我的。”我喃喃地咀嚼着这句话,终于将它咬得破碎,一股苦涩心酸充斥在体内。
酒液入喉,万物骤然陷入静默之中。
作者有话说:
大刀发完了!大刀发完了!
第159章 新生
马车在宫外一条崎岖逼仄的小路上飞驰,我卧在车厢里,四肢绵软无力,五脏六肺翻腾似海。
车轮滚过一颗凸起的石子时,将车厢狠狠地一震。我被颠簸得轻轻飞起,又重重跌落,一口黑血自嗓中滚出来,蜿蜒流淌似一对连体却分首的乌金小蛇。月光自敞开的车窗里窥进来,铺着绒毯的厢底仿佛浸过血海。
我知道这是什么毒。
是见血封喉。
我困倦地扇动眼睫,口鼻用力地吞入一口凉风,将更多的血挤压出了喉咙。凌乱发丝被血沾湿了糊在脸颊上,仿佛海底伸出的藻将我浑身锁住,拖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渊中去。
眼睛大约看不清了,只听见有人毫不避讳地问着:“就是这儿了罢?再往前真要沾一身晦气了。”
“就这儿了,差个十来步也不打紧,早些时候回去复郡主的命才要紧。”另一人说着,骤然勒马。车厢向后一倾,便将我顺势从未锁的车门中推下去。
嗓里发出血液滚动的“咯咯”声,我滚落在地,身子抽搐几下便伏在了嶙峋的石地上。
那两个人身着黑衣的蒙面小奴正要打转,又抽紧缰绳回转至我身前,口中喃喃告罪几句,“贵人,这可都是渊宫那位和郡主谋划的事儿,你死后化作冤魂,可千万别记恨小的,千万不要寻错了仇啊。小的们这也是被逼无奈,否则哪敢犯这杀头的大罪啊,贵人可都听见了罢?”
另一人则抬手指了指四周,“你看那边,再往西走两步那可就是乱葬岗了。小的们这是摸着良心,才没直接把你丢在那个晦气地儿。贵人就自求多福罢,啊?千万记住,小的也不过奉命行事,奉命行事!”
说罢,他们紧赶慢赶地扬鞭离去。
乱葬岗……我努力睁大眼睛,四周黑蒙蒙的一片,似有什么堆成的小丘。原来沈宝璎口中的“送我出去”,就是将我丢在乱葬岗等死。
口中弥散着浓重的腥气,我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最后看了眼无穷高的苍穹上挂着的那轮月。
一弯刀削似的月挂在远处,早已看惯了古往今来的无数别离。它就清冷地挂在那处,送来一缕凉薄的月辉。
这一别,是永久了。纵情睡去,醒来便能见着母亲,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终局。
只是幼时听人说过,狐死时,头总要朝着故丘所在之处。不知今日我倒下的方向,可是我那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我疲倦地闭上眼,听着水的浪潮在身体里滚动、拍击。容安说水诞万物,死后亦要归于水中,他或许是对的。
混沌之中,往昔诸人的容貌身形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当真如走马观花一般。我这一生在宫中困了大半,又在颠沛流离里虚度光阴,救过人,也作过孽,如今终于可以歇息了。
万物归于寂静时,依稀有烈火灼烧的气味钻入鼻腔里,像极了当初那些渊奴被烧死时的情景。我心脏一抽,耳畔便响起了烟火窜上天空炸开的爆裂声。
是啊,今日是除夕了,宫里要放一场盛大热闹的焰火。伽萨呢,他终于不会再为我犯下的错悬心、叨扰,不用再为了维护我而与大臣们唇枪舌剑、剑拔弩张。新年伊始,他终于可以去当一个名垂青史的明君了。
眼前一片漆黑,就连耳畔的声音也渐渐退去了。唯独腹中灼热的痛感愈加明显起来,顺着筋脉流窜在四肢上,周身都陷入了撕裂般的疼痛之中。
“傻孩子。”
似乎有人走来,又似乎有人在说话,吹落一阵深长的叹息。
坚硬的木棍在我身上杵了杵,随后一只冰凉的手探入我颈间,扯下了什么东西。
“我早就说他要死的,”那人说,“呆在宫里没有好结果,他早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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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没有,师父说还剩了口气。”
“他现在死了。”
“我摸摸,”三只手指搭上来,那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没死,还有一线生机。”
仿佛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坐在枯木上谈天,将生死之事在口中翻来覆去地嚼了许久。终于,那只冰凉的手再次搭上我的腕时,我浑身被冻得一颤,腹部一搐,眼睛就睁开了。
“我就说,他死不成。”眼前朦胧地被光勾出一道少年身形,白衣翩然,踏着光走出去。他将手一伸,“你赌输了,给我一钱银子,我现在去请师父。”
他款款出去,一阵北风呼来迷了我的眼。匆忙闭上,再睁开时,面前已显出一张意气风发又愁眉苦脸的圆脸来。
那少年用手戳了戳我的脸,叹道:“你活啦?”
我躺在床上,连舌尖也没力气动,只默默寻思这青面小鬼长得还挺像人的。
他手里丢下个琥珀似的珠子,在我眼前一晃,道:“还给你咯,早知道不贪你的财,叫你死在乱葬岗里,我还能保住那一钱银子。”
我眨了眨眼,用力地回想昨日之事,半晌才麻木地张口吐出一溜话来,“你揍了我?”
“?”少年歪着脑袋。
“不是,你揍、走、你……”我如新生幼儿般笨拙地调度口舌。他一拍脑袋,“对,就是我救的你!”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托着脸问:“诶,你要不要拿点什么东西,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