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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嫩白的指尖挑弄起一根根丑陋的蛊虫,任其蠕动、掉落……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她,他被毒蛇咬中,濒临昏厥,她走?进马车里来,狡黠地哄诱他,要他乞求她给他解药。他求了,她便娇笑起来,声音像风里的银铃,笑完,伸手喂他解药,指尖压在他嘴唇上,留下永恒的触感。

他记得?那颗解药的苦涩,也记得?她指尖的微凉,想来,也该记得?那一刻唐突的、莫名的悸动。

后来,究竟是在哪一个瞬间决定沉沦的?大概是在夜郎关城外重逢的那个夜晚,他想。芦草飞飏的边陲村镇,家破人亡的异族少女,残缺的月亮,湿润的眼?泪……他应该没有理由可以抽身。当然,也或许是江州画舫里的那一次冲动,云情雨意,放纵癫狂,从此他们紧紧依偎,不?离不?弃。

他们本来不?该是一类人。初见时,他教她为人要存善心,立公?心。他满眼?是她的自私、骄纵,却?也能看见她藏在凶戾背后的天真、赤诚。他知道那才是他们形同陌路的根源,是他们注定不?可能走?在一起的证据。

可是命运弄人,一次失败的谋反,她的世界天塌地陷。

那是何?等熟悉的变故,多少年前,他的世界也是这样被人摧毁,土崩瓦解。有人悲,有人笑,有人充耳不?闻,事不?关己。有人伸来援手,假以慈爱的皮囊掩盖卑劣的杀心……

是因为上苍看他太孤独,所以要送来一个人与他同行吗?他情愿不?要。天高地阔,有的是地方可以自在存活,何?必要往泥潭里扔那么多人,看他们在仇恨、欲望中挣扎,厮杀,扭曲,反目……他一个人就够了。

对?,他一个人就够了。

徐正则收回想要抚摸云桑的手,他看着她,保持着温柔又冷酷的沉默。云桑的眼?泪在这漫长的静谧里漫下来,她扭头看他,眼?圈猩红,声音微颤:“我对?你来说,也是一颗棋子吗?”

徐正则不?应。

云桑接着问:“是因为我会下蛊,会帮你报仇,所以你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吗?”

徐正则在心里说“不?是”。

云桑恨声:“徐郎,你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给他们药方?你分明说过?,要帮我为我父兄报仇!”云桑愤然控诉,她不?能原谅他的背信弃义?。

若非是为对?付木莎、危怀风,她何?必用蛊毒研制出那样骇人听闻的疫病?他分明知道她心里有多恨,有多痛,可是他仍旧擅自送走?药方,利用她,背叛她,置她的仇恨、痛楚于?不?顾。

“徐郎,你说话!”

徐正则说不?出话,他知道,这一生他必定亏欠她。

云桑眼?泪夺眶,掉头奔出房屋,徐正则抓住她胳膊,手背青筋蜿蜒。房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丫鬟送菜进来,看见两?人对?峙的架势,仓皇离开。

徐正则极力克制,哑声道:“晚膳来了,一起用膳。”

云桑眼?圈通红,愤怒地挣开他,徐正则被撂得?差点趔趄,站稳后,眼?睫半压,目光凝在虚空里。

云桑痛彻心扉。

“以前我说我很喜欢你,你说你也很喜欢我,是真的吗?”

徐正则不?说话。

“我说我想要跟你成亲,想要陪你去你的故乡,你说你愿意跟我成亲,愿意带我去你的故乡看一看,是真的吗?”

徐正则依然不?说话。

云桑泪如雨下:“徐郎,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杀了你。”

徐正则开口,嘴唇发抖:“好。”

云桑冲出屋外。

徐正则僵立在原地,四肢百骸像蹿来一阵飓风,卷走?毕生心力。他能听见那银铃一样的“叮铃”声在消失,像是初次相见的那一天,她从沙沙震动的树林里飘然降落,一切都恍然如梦。

他抬头往外看去,终究没能再?见她最后一眼?。

在梦的尽头,他们也总算分道扬镳。

饭桌上菜肴飘香,香气辛辣,是她最爱的干锅牛瘪。在中原弄出这样的菜是很不?容易的。他忽然又想起来,陪她研制菜谱的那些天,他们一起在灶台前嬉闹……

罢,不?该再?想,也不?必再?想了。

徐正则坐下来,独自用膳,想是被辣的,他竟吃下泪来。



当天夜里,官署阒静,一行人潜在黑夜里,摸行至客房前,捅破窗纸往里面?吹入迷烟,接着破窗袭入。

次日,徐正则醒来,全身被人五花大绑,躺在一辆不?知往何?处行驶的马车里。一名差役看守在旁,见他醒来,恶声道:“徐大人,对?不?住了,前线战事关系国祚,李大人毕竟是一州之长,容不?得?你胡来!”

徐正则眼?神一动,竟不?惊慌,道:“那不?知阁下要把徐某带往何?处去?”

“自然是回京面?圣。徐大人可是陛下钦点的主帅,便是犯下滔天罪行,我等也没有置喙的份儿,一切都需要陛下来裁决。”

徐正则默不?作声,良久道:“行,有劳了。”

第152章 因果 (四)

岑家祖籍盛京, 祖坟在城郊丘山,岑雪决定先火化岑元柏的尸首,待回京以后, 再将?人葬入岑家陵园。

冬风凛冽, 化人场上方的天空浓烟滚滚, 岑雪呆怔地站在风里, 看着那?些黑烟飘然远去。记忆里的父亲是很少笑的, 可是这一刻浮现在她眼?前的岑元柏, 面容上竟有浅浅的微笑。是释然的笑吗?又或是解脱的笑?欣慰的笑?岑雪看不明白, 想起?他留下的寥寥数语——因果有序,轮回有道。吾今以果还因,愿吾儿筹成?大志,一生顺意。她眼角又有泪渗下来, 风一吹,黏干在面颊上,吸着皮肤, 漫开刺痛。

危怀风从后方走来,搂过她颤抖的肩,擦拭她的泪, 抚慰她的伤。岑雪垂落眼眸,靠在他胸膛上, 难以言语。

“平定天下后,我们一起送爹回家。”

岑雪默默点头。

火化结束后,金鳞从差役那?里捧来骨灰盒,要交给岑雪。危怀风先接下, 对怀里人道:“回吧。”

马车行驶在城郊树林,岑雪坐在车窗旁, 怀抱着骨灰盒,神?思飘渺。危怀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打开来,放在她面前。

“这是在书房书桌上发现的信,里面记载的是荆州的布防信息。”

岑雪低头,看见?信上的内容,眼?底的光一聚:“这是他的笔迹。”

“嗯。”

岑雪凝神?,从丧父的悲恸里抽回心力:“何日攻打荆州?”

“荆州是盛京城前最后一道防线,朝廷必然会派重兵把守,若是他信上所言是真,我们?可以即刻拔营;可若是诱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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