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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笑了笑，“你当然不信。”

“那你现在呢，为什么不逃？”我的视线落在他手上拷着的手铐上。

他笑了一下，“你有没有试过，那种空旷的、没有一个人的孤独？”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摇完头我又有些后悔，我不该允许他继续讲下去的，既然我不相信的话。

“那天我杀了他，我又把他宰成了很多块。”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之后很快又接着说道，“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在门口的目击者已经冲了出去，似乎是报了警；保安都聚集在楼道口防止我跑出去，我害怕地咬着牙，握着刀柄的手一直在颤，血就这么顺着手腕往下流，像是蚂蚁一样爬过手指，再滴落在地上。”

他又突然笑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警官先生你知道吗？我晕血。”

第二章 下

“嗯？”

“我怕得要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把他给宰了，我为什么要把他给宰了，我都忍了他十多年了。”他的语速变快了，频繁地舔着嘴唇，眼睛不停地眨着，“可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把那人渣给宰了，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这样遥遥就不会、……就不会，不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似乎过了这二十几年，伤口还是这么地被撕裂开了，像是不小心撕开了手上的一个倒刺，疼得他没有办法呼吸似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我看着杯子里的水颤抖了几下，没有出声催促，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着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仅仅是为了做实验，进行过三次穿越。”

“三次？”我停住了手。

“嗯。从那次意外穿越之后，我进行了三次。”他接着说道，眼睛盯着我，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继续吗？”

“为什么？”我好奇。

“我怕回不来。”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喝了一口水。

我茫然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什么意思？”

“第一次我很幸运，很快就回来了。而第二次我尝试着让自己的心情紧张起来，紧张害怕地似乎要逃离整个世界，这很有效，我很快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有一点微妙的不同；可之后、……之后我却回不来了。”

我没做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尝试着要回去，可回去之后我跑回家，却看到屋里有另一个我，坐在桌前用很脏的手抓着笔在写作业，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我自己，想着原来从身体之外来看，我是这样子的。”他又抿了一口水，“之后我就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的世界，这世界里已经有一个我了。”

我眯起眼睛，思考着他说的话。

“我又试了一次，很幸运的，我回来了。”他似乎想做个摊摊手的轻松姿势，可惜手铐限制住了他，“之后的两次也是这样，我无法控制好自己究竟穿越到与这个世界差距多远的平行世界里，不知道如何计算好距离，所以很难回来。”

我注视着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你不知道穿越到哪里，就很难回来。”

他赞同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能力会给我这样一个废物，如果换个人，或许会用得更顺手一些，而我只是再也没用过，不敢用。虽然这个世界里我也受尽欺负，可我却很害怕要流落到世界之外。”

“嗯。”说实话我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感觉，但我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我握着刀已经站在了窗边，我想着要是有人闯进来来抓我，那我就跳下去。”他的眼神里又浮现出一种悲戚的决然，“我打碎了玻璃。”

我点点头。十二层的房间里，上了锁的门和被围堵着的楼道口，还有被打碎的……落地窗。

那张简单的示意图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就像这样。”那时候无知而又自大的我跟女友画着，“犯人有一个吊索，他在这时候上了楼顶。”

“可是……”女友皱了皱眉。

“没发现他是吗？”我停顿了一下，看着教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做着各种假设，“警察都是一群笨蛋，也许他是混进去跑了，也许他根本就是……在楼顶又搭了一层地砖。”

“地砖？”女友很不解我的话。

我得意地用粗糙的画技画着拙劣的解释，“他事先在楼顶沿着墙往上砌了一点高度，在楼顶上密集地放好圆柱型的支撑，然后在上面铺上结实的地砖，这样他就可以躲在夹层里。”

“哦……”

我不记得女友当时说了些什么，我只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笨蛋，弱智，智障。

但如果那时有人跟我说犯人是穿越到另外的平行空间里的话，我大概也会笑掉大牙，拍着他的肩膀把这些词全部送给他。

可我眼前的人却是很认真地讲述着，丝毫不介意自己已经被抓了起来拷着手铐：

“我站在窗边，觉得意识一会儿飘远，又一会儿回来，一会儿很模糊，一会儿又无比地清晰。我听见外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往楼上冲，我握着那把从屋里墙上拿下来的装饰刀，用力地握着，一拳把面前的玻璃捣碎。……玻璃碴扎进了我的手背上，指节上，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似的，我就这么跳了下去。”

我坐在桌子上，忍不住摸起茶杯给自己灌了口水，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你就这么，跳了下去？”

“嗯。”他点点头，“我想就这样吧，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我这么想着就握紧了手里的刀，可是又握不紧；我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耳边是风呼啸着过去，像是毛糙的刀片不断地刮着我的脸皮刮着我的眼睑。”

他的眼睛里忽然涌出来一层泪水，那是在他描述自己女朋友的遭遇时都不曾有过的，他哽咽着说，“但我突然想活下去。”

“我突然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无论怎样也想活下去。”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滴在他的手腕上，滴在手铐上，反射出圆滑好看的光，“到头来我还是懦弱，特别特别地没出息、懦弱；一个连自己女朋友都保护不好的人，到最后却只是在后悔着‘如果不杀了那人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用力咽了咽哽在喉咙里的唾沫。

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审讯室里那不算亮的小灯，“我害怕地想死，又害怕着死。只是突然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我狠狠地用力地握住了刀柄，……我不想死。”

灯光照得他满脸的泪痕水迹，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像是痛哭了一场。

“而之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矮山上。”他顿了一下，说道。

“